离门最近的张静铛走过去开门一看,果然如张静槐说的那般。
“二哥,这回是你的同学。”
“我的同学?”张英益指着自己的鼻子。
他起身走出去,在看到手拿几网兜东西的郑宏业时陡然变了脸色。
虽然大年三十那天,在车站时郑宏业就说过要来他们家拜访,但是他全当那是客气话,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不曾想郑宏业竟然说真的。
张英益感觉有些不自在,当初在学校时,同学们的议论指点声好像又在耳边响起。
他表现得实在明显,郑宏业当即看出自己并不受欢迎。
“……”郑宏业进门后,舔了好几下嘴唇这才说:“英锄哥不在么?”
“不在,他的同学们来找他,出去了。你找我大哥是有事儿么?”张静槐轻轻推了推身边的张英武,示意他上去接过客人手里的东西,将人领进来坐。
两句话打破了僵局,郑宏业面上的不自在消散了些,看了杵在门旁的张英益一眼之后就跟着张英武往屋里走。
“没事,就是来转转,之前刚入伍的时候,我有许多不适应的地方,都是英锄哥帮我克服的,我一直想着上恁家来拜访拜访,结果一直也没来。”
“你不用客气。”张静槐微笑回话,俨然一副大气女主人的架势,“要不是你上我们家来,跟我二哥说去当兵的事儿,我大哥这会儿可能也只是一个农民。”
郑宏业低头笑笑,又瞥了一眼张英益,说:“其实我当初想着是让你二哥去部队里的,谁知道最后是你大哥去了。时间过得真快,那会儿你才这么高呢。”
他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个高度,笑得眼睛弯出了一道弧度。
听他说起往事,张英武忽然就想起自己的第一个篮球是郑宏业送的,心里对郑宏业的态度马上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他积极的倒热茶、洗水果拿点心。
“昨夜我原本还想着,今天给你带一盒糖来着,不过想想你现在长大了,估计已经不像小时候那么喜欢吃糖,而且你家现在……想吃啥都不是困难。”
坐在张静槐边上,一直没说话的曲学林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这个人他没见过,可为什么一副和小妮儿很熟的样子?
还给小妮儿送过糖?
在他的印象中,小妮儿吃糖的次数很少,顶多会吃个冰糖葫芦。
除了那年他首次参加选拔赛被人陷害,小妮儿带了一兜糖去找他,还同他说,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就吃一颗糖,吃了糖心情就会变好了。
那时候他还以为这个小姑娘和其她的小朋友没有什么两样,也喜欢吃糖,后来他也买过几次糖给小妮儿,结果小妮儿对糖的兴趣并不是很大。
所以那次的糖很有可能就是这个男人送给小妮儿,然后小妮儿再带去给他的。
忽然间,那日小妮儿用短粗小手指剥开糖纸的画面又重现在脑海中,连带着,那颗糖入口时的甜甘仿佛也在喉间漫开。
正和郑宏业说话的张静槐感觉到好像有一道炙热的目光在灼烧自己的右边脸颊,扭头看去,刚好对上曲学林幽怨的眼神。
她从来没见曲学林的脸上出现过这种眼神,当场愣住,然后觉得好笑和不解。
“这位是?”郑宏业也没见过曲学林,对张静槐定下娃娃亲一事更是全然不知。
“男朋友。”张静槐往曲学林那边挪了挪,然后自然而亲昵地挽上了曲学林的胳膊。
张英益张静铛他们虽然对俩人的关系心知肚明,但真正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还是瞪大了眼睛。
更别说外人郑宏业。
郑宏业愣了许久许久,这才木讷开口:“你、我听你大哥说,你不是还在读书,并且学习很好嘛?”
“是啊,这两者之间又不冲突。”
“可、可是…你这么快就把男朋友带回家了,你父母他们能接受?”郑宏业表情拧巴,皱着眉头瞪着眼,呲着牙咧着嘴。
他觉得别说是张静槐的父母了,张英锄肯定首先第一个就不会同意。
谁料张静槐点头:“能啊。”
这下郑宏业更觉得凌乱,无法接受。
“算了算了,我们出去走走吧。”张英益忽然烦躁开口。
他心想与其让郑宏业在这儿干坐,一会儿到中午了还要留人下来吃饭,还不如把人带出去走走,等会儿直接在外头同人告辞。
郑宏业不知道他是这么想的,还以为他是愿意和自己聊天了,欢喜得马上把难以接受的事情抛在身后,跟着张英益出了门。
家里曲奶奶她们也不知道张英益是抱是把人甩在外头的打算。
等过了不到十五分钟,见张英益独自一人回来,曲奶奶好奇问:“咦?你咋一个人回来了,你那个同学呢?”
“回去了。”张英益满不在乎。
“哎呀!都中午了,你咋也不留人下来吃饭啊,人家大过年的特地上咱家来拜年。而且这外头天寒地冻的,你让人家又冷又饿地回去?快去快去,快去把人追回来。”
张英益没听,随意找了个郑宏业家里有事的借口就搪塞了过去。
……
上张家来拜年的人就像是一挂鞭炮,张英锄的同学以及郑宏业就是引子,燃完了之后就带着后面的鞭炮噼里啪啦地烧了起来。
按张鸿福的话说,这往前几十年来上门拜年的人加起来都没有今年一年的多。
来得最多的,是张静禾生意上的朋友、伙伴。
以至于张静禾只能打消去给别人拜年的计划,改成让刘翠花帮她把准备好的新年礼物给人送去,她自己则是在家招待客人。
其次就是张鸿福的客人,来的有好些年不见的朋友,有收猪的猪贩子、卖猪苗的……
男人的饭桌少不了酒,于是张鸿福连着几日都是醉醺醺的。
直到年初五那天,半夜忽然出了家门,摸黑就去了坟地,趴在孩子们妈妈的坟包上又哭又说。
常秀姑最先发现他不见了,着急忙慌起来叫上孩子们出门去找。
一家人满村找、满村喊,最后是张静槐联想起之前张鸿福醉酒的场面,这才想去要去坟里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