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寂静了数十秒,画面就像被从此定格住了一般,谁也没有动作谁也没有说话,就连呼吸似乎都消散于无形。
圆圆的枪口还冒着烟,皇甫谌的脸色冷得像冰,没有丝毫的变化。
就算开了枪,就算冰棺里躺着的是他亲生母亲的遗体,他也没有任何后悔的神色。
他缓缓收回枪,面无表情看向呆住的皇甫华,薄唇微启:“现在呢?”
皇甫华看着冰棺上裂开的缝,面前像有一扇镜子陡然破碎,理智瞬间崩塌。
“皇甫谌!”
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枪,而枪口,毫不犹豫指向了皇甫谌。
“你太放肆了!”他目眦欲裂,黑眸是破碎又阴鸷的光:“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做,啊?!!”
“你给的啊,”皇甫谌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笑,却笑得悲哀:“要我给她偿命吗?”
他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消失,最后显得有些阴冷。
他伸手,将枪口的位置移向自己的太阳穴:“来,往这里打,只要你扣下扳机,一瞬间就能替她报仇,如果你执意认为她是活着的话。”
“你别以为我不敢!”皇甫华也冷着脸,脸上布满了阴霾,握着枪的手紧了紧。
“那就开枪啊!”皇甫谌陡然大吼:“开!”
手越攥越紧,食指捧在扣板上碰了又松,松了又碰,却迟迟没有扣下去,手背青筋暴起,眼底血丝遍布,看着狰狞又可怖。
他狠狠闭了闭眼,刚欲收回手,手却被人握住,食指被人触碰欲按下扳机。
在场的人都没想到皇甫谌会做出这个动作,纷纷瞳孔骤缩,千钧一发之际,皇甫华猛地收回手。
“砰”的一声,子弹擦过皇甫谌的脸颊射进他背后的墙壁上,留下一个小小的深不见底的黑洞,似乎还冒着青烟。
怒气直冲天灵盖,皇甫华怒吼:“你他妈疯了!”
皇甫谌木然:“你不敢开枪,我帮你,怎么,这就怕了?”
“你!”
皇甫华被气得脸色扭曲,恶狠狠的瞪他。
心脏都快被他吓得骤停,他居然还在挖苦他!
皇甫华毕生的忍耐力都用在皇甫谌身上了,换作旁人,早就被他大卸八块了。
可皇甫谌……
呵!
打不得骂不得,大声吼一下都被他怼,最后心疼的还是他自己。
这是姐姐留下的唯一血脉,他怎么可能会舍得动他!
可他现在在逼他!可恨他还不知道拿他怎么办,所有的怒气自己往肚子里噎,怒到快爆炸了还只能忍着,打掉牙齿还得自己往肚子里塞。
他这辈子就没这么憋屈过!
看他气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皇甫谌脸上不显,心里却一软,松了一口气。
用自己威胁他,还是有用的,也不算没得救。
突然,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笑容一扬,像个得到了糖的孩子。
“舅舅,你其实也没那么魔怔吧。”
“什么?”皇甫华愣了下。
“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复活人这一说法,你想复活我母亲,但也只是想想,你最大的目的,是想向唐家复仇吧。”
“别以为你什么都知道,”皇甫华冷下脸色,情绪也恢复了正常,看向一直沉默的尹小丽和唐锦霖,冷冷一扯唇:“有些事,要试过才知道。”
话音一落,他抬手朝着尹小丽开了一枪。
然而唐锦霖早有准备,搂着尹小丽往旁边一躲,子弹擦肩而过。
在他们躲过之后,唐锦霖动作利落从腰间掏出一把枪,对着他就射了过去,却被他躲过。
皇甫谌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看着两人对峙的场面,微微扯了扯唇,迈步走向了角落。
“凯瑟琳,过来。”他淡淡道。
凯瑟琳走到他身边:“不管管吗?”
“你觉得我能管得谁?”皇甫谌似笑非笑:“我舅舅?还是唐锦霖?”
凯瑟琳没说话。
皇甫谌仰头看向天花板:“我谁都管不了,我唯一能做的,只有呆在这里。”
他待在这里,皇甫华就会有所顾及,就不会那么偏激。
这个殿堂四周都有机关,甚至在暗中安装了毁灭装置,这些都是唐锦霖告诉他的。
至于唐锦霖如何知道,他并不关心。
“凯瑟琳,你知道吗?”皇甫谌扭头看向身边的女人,像是在跟她诉说又似在自言自语:“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我母亲真正的面容,却好像毁了我们第一次见面,也不知道她在天堂看着我这个不孝子这样对待她的遗体,她会不会气得诈尸。”
目光落在冰棺上,冰棺上依旧完好,只留下一个小而圆的枪口,冰棺里的女人依旧安详的睡着,没有丝毫的改变。
也是啊,她已经死了,死在了她最璀璨的年华,一了百了,却留下生的人惦念一生,怀念一生,悔恨一生,也……执念一生。
有人说,活着的人永远比死了人更幸运,因为还有机会,因为还有未来。
每个活着的人都有自己的使命,或渺小,或伟大;或不起眼,或神圣;或简单,或困难……但真正能完成自己使命的人,有多几个呢?
或许活着真的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但绝望的活着呢?
不冷不热在自然界是最让人舒服的温度,但在感情的世界里,却是最让人痛苦绝望的温度。
舅舅这几十年来的温度……或许就是不冷不热吧。
麻木,却又不得不活着。
“凯瑟琳,”皇甫谌俊美的脸上化开一抹温柔的笑容,不含丝毫的杂质:“如果我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你会陪我一起去死吗?”
凯瑟琳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微微恍惚了一下,随即垂眸,声音淡漠毫无温度:“不会。”
“啧,真无情。”皇甫谌依旧在笑,仿佛要把以前没有笑够的日子在此刻都笑完。
凯瑟琳没有回答,抬头看向交锋的两人。
她没说出来的是,我不会陪你去死,因为我不会让你死。
黄泉路上,有她一个人就够了。
可她没有想到,那一刻会来得如此之快,快得她连一个道别的机会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