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穿过茂密的森林,走过低低的浅滩,随即一栋现代化的华丽别墅出现在众人眼前。
皇甫华停下脚步,看向了身后的颜清清:“你留下。”
颜清清置于身侧的手缓缓攥起,尖利的指甲划破手心的皮肤,钳进皮肤里,染红了修剪得很漂亮的指甲。
“我知道了。”她垂眸道,遮住了眼底的不甘和怨恨。
皇甫彦在她身后看到这一幕,眼里划过一抹讽刺。
他的母亲一生都是一个可怜人,永远在追逐一个可望不可及的背影。
可这个可怜人是他的母亲,是生他养他给了他唯一亲情的母亲。
他无法做到坐视不理,只能陪着她一步一步走向深渊。
不同的是,他就算是死,也拉了一个能够陪伴的人,最起码不会太过孤独。
即使这个人也不属于他,可他紧攥住了,就不会松开。
阮清月觉得自己的手都快要被男人折断,微微蹙了蹙眉,没有说话。
这些疼痛她还能承受,没开口求饶的道理。
更何况,有时候疼痛更让人喜悦,证明自己还活着。
皇甫华的目光绕过所有人落在唐锦霖和尹小丽都身上,没有说话,却带着极强的压迫力。
他站在别墅门口的楼梯上,唐锦霖站在平面上与他对视,神色依旧没有丝毫波澜。
最后,皇甫华收回了视线,转身往别墅走去,像是在走一条不归路。
唐锦霖握着尹小丽的手紧了紧,像是在给她安慰,尹小丽回握住他,没有退缩。
楼梯上的人都给他们让了道,两人相携着走上楼梯,往别墅里走去。
在走到阮清月面前的时候,尹小丽停下了脚步,看着她。
阮清月微怔。
“阮彻还没死,他现在过得很好。”
尹小丽只说了这句话,没再说其它,重新迈开了步伐。
她会跟她说这个,不为其它,只为了在宴会厅时捕捉到她眼里的愧疚和麻木,还有那双再也没有了仇恨和偏激的眼睛。
她曾经看过她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她也曾经看到过她最绚烂夺目的年华。
如今她将近三十岁,孑然一身,明亮的眼里没有了光,像星星之火最终化为死灰,麻木又沉寂。
她不是圣母,也不是良心泛滥,只是自己曾经感受过那样的苦痛,知道个中滋味。
她不可怜她,因为她们无论怎么样都有一道跨不过的鸿沟,曾经发生过的一切永远不会被改变,就像时光永远不会回溯,历史只会向前。
而她也不用她可怜。
但她想,她或许需要这个消息。
没有其它的缘由,只有女人最大的直觉。
如果她是她,在经历这一切才潘然醒悟后,她会最想要什么?
她想,她会想那个被自己丢弃作贱的孩子。
每个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孩子都是最无辜的天使,他们没有自由决定自己的到来,他们没有能力决定自己的出生。
当天使被折断翅膀悲哀掉落,作为亲自召唤的那个人,心里会想些什么呢?
没有人会知道。
痛苦的呻吟从来都不是最响亮的哀嚎,绝望的挣扎也从来都不是最剧烈的抵触。
有人说,绝望最完美的诠释,或许就是明明心在流血,脸上却仍笑得灿烂,只因想保留最后的体贴和尊严。可我却觉得,绝望时不会笑得灿烂,而是忘了如何去笑,因为连笑都多余。
世间美好,可我只是其中的一个过客,人世走一遭,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这才是最大的绝望。
女人的背影缓缓消失在众人的眼前,却没有任何人觉得悲壮,反而有种淡淡的羡慕。
因为那道身影的旁边,是她爱的人。
阮清月望着两人渐渐消失不见的背影,突然笑了出来,眼眶湿红,眼中带泪。
过得好就好。
“上不了台面的东西!”颜清清厌恶的看了阮清月一眼,像是在看垃圾一般。
阮清月从来都不是受气包,即使曾经沦落在众多男人之间也从来都不会收敛自己的脾气。
即使她再失败,再看淡,也不代表她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
曾经有求于皇甫彦,无论颜清清说什么她都受着,现在她孑然一身,无欲无求,没道理还受着她娇纵的大小姐脾气。
她是上不了台面,可也轮不到一个对她来说是陌生人的人来对她说三道四。
“夫人,我上不上得了台面,与你何干?”
阮清月美艳的脸上带着一抹浅淡的笑,一点都没把她放在眼里。
“您儿子只是把我当情妇,我以后也不会跟你有多大交集,您实在没必要把目光放在我身上,毕竟您身份尊贵,跟我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人一般见识,会显得很掉价。一点都配不上您的身份,您不这么觉得吗?”
或许连以后都不会有。阮清月默默补充了一句。
来到这个岛上,她就没想过要活着离开。
颜清清被怼得脸一阵青一阵白,恶狠狠的瞪了皇甫彦一眼。
“你身为华的儿子,要什么女人没有,你就找了这么一个货色来气我?”
“母亲您何必生气,”皇甫彦淡淡道:“她刚才都说了只是我的情妇,玩玩而已。又当不了真。”
“女人可以有很多,但这么有自知之明的女人可不多,我可不想被女人要死要活的缠着。母亲应该也不想看到那个局面。”
颜清清的脸色一僵,目光暗了下去,没有再接话。
她知道他在映射什么,却不想接话。
又是这样,总是这样!
皇甫彦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浓浓的怨气和怒意,脸上愈加冰冷。
如果不涉及皇甫华,他就是要天上的星星和月亮,她都会摘给他。
但只要涉及到皇甫华,她就总是避而不谈,魔怔了一般。
他就不明白了,皇甫华到底给她下了什么蛊,让她这么死心塌地。
他们母子俩人一起生活不就很好吗?
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不属于她的男人!
小的时候,皇甫彦还曾幻想过父爱。
可等他越长越大,他才渐渐明白,那只不过是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