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嘉走进宿舍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齐了,陈建国正坐在椅子上抽烟,郝爱国在端着茶杯喝水,宁志恒低着头在整理床铺。
由于去年刚恢复高考,所以前两批大学生的年龄跨度比较大。
宿舍年龄最大的陈建国今年已经三十一岁,家里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陈建国是老三届,来上大学之前,已经在沈阳做了好多年工厂工人,由于一直没有放弃学习,后来赶上国家恢复高考,就很幸运的成了第二批大学生。
陆嘉记得陈建国毕业以后分配到了沈阳冶炼厂,因为参与了好几次技术改造的项目,工作成绩突出,后来被提拔到了冶金工业部工作。
郝爱国今年二十五岁,祖上三代都是根正苗红的无产阶级。
由于国家取消了高考,于是高中毕业以后就参军入了伍,后来转业到了地方。
得知恢复高考的消息后便开始复习,刚转业到地方不久就被大学录取了。
陆嘉记得后来毕业后郝爱国又回到了地方继续从政,听说职位还不低。
而那个一直沉默着整理自己床铺的小个子就是宿舍里年纪最小的老幺宁志恒,宁志恒今年只有15岁,来自首都。
说起这位老幺的身世,也是颇为凄惨。
宁志恒祖上自民国起就一直从事典当行业,抗日战争时期,他的爷爷为了支援抗日散尽家财。
建国以后,由于底蕴犹在,生活过得倒也还算富裕。
毕业之后,宁志恒便和班里的同学断了联系,至此陆嘉便再也没有听到过关于他的消息。
看着曾经朝气蓬勃的同学,陆嘉一扫进门前的忧郁。
既然重活一世,又何必纠结于那些泛黄的过往。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挥斥方遒!这样想着,心里不觉豁然开朗起来。
几个人各自做了自我介绍,按照年龄大小排了序,陆嘉排行老三。
又闲聊了一阵,说的大多都是家乡的奇闻轶事,眼见着陆嘉把床铺整理好了,老大陈建国便建议大家一起去食堂吃饭。
于是几人浩浩荡荡来到了食堂,却发现食堂已是铁将军把门,问了老生才知道,已经过了饭点。
出门前其实陆嘉就知道这个时间食堂肯定已经关门上锁,但为了不显得突兀,就一直没有说,直到此刻才站出来提议道:“走,我知道一个地方,味道还不错,今天有缘相聚,我请大家下馆子。”
几人一听,瞬间明白这是个狗大户,于是倒也乐得占这个便宜。
陆嘉领着几人抄了近路来到了学校的后门,出了后门便是一条不是很宽阔的街道,陆嘉按照记忆辨别了一下方向,便又领着几人一头扎进了街道对面的小胡同。
跟着陆嘉七拐八绕走了一段距离,几人终于在胡同的拐角处看到了一处面摊。
摊子并不大,一个炉子一口锅,还有一张缺了角的小木桌。
老板是一个略微肥胖的中年大叔,此刻已经过了最忙碌的时间,大叔正有些百无聊赖的抽着烟,见有客人上桌,便踩灭了烟头起身准备招待。
“老张,来四碗菜汤面,另外把你珍藏的米酒和腌腊肉也给搞一些来。”
陆嘉自来熟的招呼着老板准备吃食,顺便把一张大团结放到了桌上。
老张起初见几个人都是生面孔,倒也没有太过热情,直到陆嘉招呼他拿出私藏的米酒和腊肉的时候,才不由多看了几眼,却还是没感觉出来眼熟。
不过眼见着陆嘉放在桌上的大团结,眼睛亮了亮倒也没说其他,麻利的进了后面的小院,没多久便提了一小坛米酒,端着一碟子腌腊肉走了出来。
陆嘉的一通操作把几个同学搞得一愣一愣的,先是带着几人七拐八绕来到这个胡同深处的面摊,然后又自来熟的让老板拿出珍藏,关键是老板还真就拿了出来,这让几个人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其实这个摊子师范学院的老生都是知道的,有时候赶不上学校的饭点,就会来这里对付一口。
菜汤面说不上好吃,老板自酿的米酒倒还可口,最关键是老板自己腌制的腊肉才是一绝。
见到几人都是一副疑惑的目光,陆嘉随口扯谎说道这些都是一位带着自己来报到的学姐告诉自己的,于是几人也不疑有他。
一顿饭吃了快一个小时,几个人边吃边聊,再加上陆嘉对几人非常熟悉,说的话也对几个人的胃口,一顿饭吃的倒是其乐融融。
吃过饭,几人重新回到学校,郝爱国又建议一起逛一下校园,其他两人也都同意,陆嘉无奈,也只得陪着他们在校园里闲逛。
看着校园里那些英姿勃发的莘莘学子,陆嘉不由在心里感慨万千。
社会发展的进程往往并非匀速推进,而是波浪似地前进,时而湍急,时而舒缓。
高考的恢复使广大知识青年知道了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处境,让人们都觉得有了盼头。
陆嘉很庆幸自己能回到这个令人亢奋的年代,能与这群天之骄子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挥斥方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