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十月初,距离陆嘉开学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陆伟和大壮已经完全熟悉了茶叶蛋的生意,每天都在赚钱的亢奋之中忙碌。
陆嘉观察了几天,见没什么大的偏差,索性也就完全放开了手脚让他们两个去折腾。
这天,陆嘉骑着新买的凤凰二八大杠自行车来到了公社,他要在开学前把户口迁移的证明给办了。
口袋里装着两包飞马牌香烟,再加上陆嘉嘴皮子本就利索,倒也没有受到怠慢,在公社写了证明盖了章又拿到派出所,一套流程走下来也没费多长时间。
眼见着天色还早,陆嘉便骑着自行车来到了县供销社,照例买了一份糕点送给那位姓刘的中年大妈,换来大妈一阵热情的夸赞。
聊了一会儿,陆嘉又买了两条大前门,便来到了租房的小院找到陆伟。
骑车带上陆伟,两个人一起来到了北汇村,在生产队里找到了刘东宝。
自己要去上大学了,好歹要跟人家打个招呼,以后也好多照应一下自家老二和大壮。
“哎呀!小陆,你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
生产队办公室里,刘东宝热情的给陆嘉兄弟俩倒了茶,现在这兄弟俩可是村里的财神爷,每天可是好几十块的入账呢。
“刘书记,您别忙了!我们坐一会就回去。”
陆嘉和刘东宝客气了一阵,把自己马上要去上大学的事情说了,并叮嘱刘东宝对自己的弟弟多加照顾,刘东宝拍着胸脯保证肯定会好好照顾陆伟和大壮。
又聊了一阵,兄弟俩便骑着自行车离开了。
路上陆嘉又给弟弟交代了一些做生意需要注意的细节,陆伟都是用心记下的,他现在对哥哥的崇拜已经达到顶峰。
回到县里,把陆伟在小院放下,陆嘉想了想便又骑车来到了县委大院,给门卫递了烟,没一会儿陆嘉就被引到了县长赵志国的办公室。
“陆嘉同学,好久不见啊!”
赵县长看到陆嘉进来,脸上挂着颇为玩味的笑容。
最近已经有好几波人来打这小子的报告了,都说这小子在外面像孙猴子一样上蹿下跳。
刚听说的时候自己还有些诧异,后来下面的人来请示是否处置的时候,赵县长思索了一阵就把这个事情给压了下来,只说了句,看看再说。
“赵县长,我今天是来给您道歉的!”
陆嘉嘴里说着,脸上却没有什么愧疚之色,笑眯眯的给县长让了一根大前门香烟。
赵志国也没客气,接了香烟,拿起桌上的火柴,点上后深深的吸了一口,笑骂道:“还是好烟抽着舒服。你小子最近可是挺能折腾的啊!”
陆嘉嘿嘿一笑没有接话。
其实他自己也很清楚,茶叶蛋的生意目前几乎已经遍布县城所有热闹的街道,直到现在还能安然无恙,肯定是有人在背后默默的替自己挡了灾祸的。
思来想去自己除了认识北汇村的李东宝,剩下的就是赵志国了,这也是陆嘉今天来到县委大院的原因。
“这不全是靠着国家的好政策嘛!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我这个实践的样本赵县长看着可还行不?”
陆嘉上前给赵县长的茶杯续了水,讨好的说道。
“做的好不好,还是要再观察观察的,目前政策还不明朗,你小子不要折腾的太过火,否则我也是压不住的!”
赵县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悠悠的点了陆嘉一句。
“这您放心,绝对不会给您惹出乱子来,我们这不也是解决广大人民群众的生活需求嘛!也算得上是为人民服务了。”
陆嘉一边保证一边还不忘给自己干的事情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你自己心里有个尺度就行,坐在这个位置上,我也是不能太过偏颇的,如果出了什么事情,可别怪我翻脸不讲情面。当然了,如果你们能做好这个实践的样本,说不定以后也是会有源源不断的好处的。”
赵县长敲打了陆嘉一番,就以工作为由端茶送客了。
出了县委大院,陆嘉反复品味着赵县长的一番话,也大致弄明白了赵县长的立场。
自己是存了攀附高枝的心思,想着抱上赵县长的大腿,而赵县长估计一方面是存了照顾自己这个后辈的心思,另一方面也是存了拿他们当样本的心思,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既然要实践,总是得有人干。
得了赵县长的暗示,陆嘉心里也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至少暂时不用为陆伟和大壮提心吊胆了。
搞明白了这些,陆嘉心情舒畅的回了村子。
七八年十月十八日,天刚蒙蒙亮陆嘉就起床开始收拾东西,两身的确良衬衫,一件新做的袄子,还有一床棉被。
前几天陆嘉找金强兑换了好几张布票,一家人全都做了新衣服。
其实学校是会发棉被的,可陆嘉上辈子就嫌弃学校发的棉被太薄,铺在身下硌背,盖在身上太冷,于是就让母亲把自己在家里盖的棉被拆了,把里面的棉花重新弹了一遍,又用新买的布料重新做了被面,倒也还算柔软。
刚吃过早饭,大壮已经把驴车停在了门口,母亲红着眼睛不断叮嘱陆嘉到了学校要好好吃饭,变天了记得多加一件衣服。
妹妹也哭红了双眼,就是不知道是真的舍不得自己这个哥哥,还是舍不得自己给她买的那些零食。
把行李放上驴车,陆嘉翻身上车后与母亲和妹妹挥手告了别,便和大壮一起晃晃悠悠的来到了县城火车站,弟弟陆伟早已经等在这里。
在进站口又叮嘱了一番陆伟和大壮,告诉他们,如果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可以去找赵县长帮忙,眼见着火车快要进站了,陆嘉这才扛着行李挤进了车站。
本来前两天买票的时候陆嘉是想要买卧铺的,奈何火车站的售票员又是检查工作证,又是检查介绍信,见到陆嘉一样儿都拿不出来,白眼一翻就叫了下一位。
陆嘉想要坐卧铺的心愿彻底落了空,也只能无奈暗骂了一句:特权阶级。
到了站台,看着汹涌的人群,陆嘉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这年头坐趟火车可真不容易,人们还没有排队的概念,全部都是一窝蜂的人挤人。
好不容易等到火车进了站,妈呀!车还没停稳一群人就疯了似的全都挤到了车门前,而里面到了站准备下车的人也一心想要往车门外挤,眼见着车门都被堵死了,陆嘉也就绝了从车门上车的心思。
找了一个打开着的窗户,先把行李塞了进去,然后也顾不得形象了,伸着脖子就钻进了车厢。
一进到车厢,陆嘉差点儿没被车里的气味给熏到呕吐,强忍着那股子酸臭味,陆嘉拖着行李找到了座位,幸好没被别人给占了,不然还得浪费一番口舌。
先把行李放好,又掏出了搪瓷茶缸,刚坐下没多久,火车便启动了,车速提上来后,风从窗口灌了进来,陆嘉翻涌的胸口才得以舒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