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魏大夫巫医做法
时小椴2023-10-10 16:523,716

  梅屿时的院长办公室本来是在二楼靠走廊最右侧的那一间,打开窗户就是绝美的风景,天空澄碧、花树扶疏,自是赏心悦目,但从老师李闻离世后,他就再也没有进这间办公室,直到今天临近下班的时候,居然不知不觉的走了进来。

  老师李闻其实是个很懂生活的人,他办公桌后面的墙壁就像是一个地下情报站,无论是墙上还是柜子上,都贴着无数的留言条,有的是护士提醒他吃药的留言条,有的是一些使用过的火车票、机票甚至面巾纸。

  看着这些充满了生活气息的留言条,仿佛老师的音容犹在耳边。

  梅屿时有些疲倦的坐在了老师常坐的这把木头椅子上,椅子很不舒服的,坐着硌得慌,但用了多年也没舍得换。阳台上是老师养了许久的仙人掌,这种花在夏天很能开花,白色的花瓣分外美丽,但花期很短,一天之后就会凋零。

  从老师走了以后,这盆仙人掌却再也没有开过花。

  梅屿时从来不相信如老师李闻那般淳朴的医生,会挪用总院的支援金,当初扶持基层医疗这个公益项目是老师一手拉扯起来的,他也为了这个项目付出了许多的心血。

  正当他陷入愁绪里时,高梅推开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盒北仔饼,“我在你办公室里找不到人,一猜你就在这里。这是十妹儿送过来的,蒋大娘亲手做的,拿给大家尝尝,我把你这份带了过来。”

  梅屿时点点头,“替我谢谢蒋大娘。”

  他拿起一块北仔饼,香气诱人,虽然只有掌心大小,外皮却酥脆的掉渣,“北仔”在闽南话里就是“北方人”的意思,所以北仔饼指的就是北方做法的饼,老师李闻生前尤其喜欢吃北仔饼。

  他小心翼翼地不让酥皮碎在自己手上,里面塞进沙丁鱼、肉松贡糖、甜辣酱、菜头酸和芫荽,一口咬下去酸甜辣咸丰富滋味喷薄而出。

  高梅靠在书柜旁看着他,“我让钱大夫带新来的陆秉文,他们流水一区本来就两个人,多来一个也能解决流水区的人手不足问题。”

  “你收下他了?”梅屿时讶然的抬起头,皱了下眉头,“简直是胡闹!”

  梅屿时生气的站起来,往楼下走,饼也不要了。

  医院的急诊抢救室每次到了下班的时候,就像是个气急败坏的菜市场,护士忙着整理各种仪器,准备上夜班的医生手忙脚乱的交接着工作。梅屿时穿梭在其间,高梅紧紧跟在他身后,不解的追问:“这有什么不行的,而且人家小陆蛮热情的,还不要实习工资!”

  “工资工资,你就知道工资!”梅屿时本就不想要这个二世祖,“咱们医院急诊配置名额就那么几个,我原本是想托人联系一位重症医学科有经验的医生过来,陆秉文那个德行能顶上去干嘛?仗着家世好,平日在浪屿总院就无法无天惯了,成天吊儿郎当的样,重症医学科的赫天鸣把他当祖宗供着,咱们野山屿医院这小庙,可容不下这尊大佛。”

  高梅被说的也来了几分火气:“姓梅的,不就收个人嘛,你发啥子火!有能耐你让总院把支援金打到账上,老娘就不管你招什么大佛!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梅屿时也知道是自己乱发小脾气,无奈的看了一眼瞪着自己的高女侠,只能妥协的挥了挥手:“好好好,都是我的错行了吧,你收下的人你来管,就让他消停的待在办公室当个花瓶,别给我惹麻烦。”

  收拾好公文包,梅屿时转身径直出了医院,沿着古厝交错的小巷往家走。他租的小院距离医院很近,院内种了一棵芒果树,此时已经正在结果,还有几株凤凰木也开了花,大叶紫薇的枝桠已经长得很高,突出的枝条伸进了半敞开的窗棂。

  他放下东西跟往常一样去晚市解决吃饭问题,靠近码头的一侧,是当地有名的餐饮小巷,道路两旁尽是挺拔的石栗树跟优雅的柠檬桉,这些树木都有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树龄,跟井字形的老街旧巷相得益彰,正是盛夏时节,风一吹就带过一阵柠檬桉夹杂着烟火气的菜香味。

  生猛海鲜、时令瓜果、四季菜蔬、露天小吃……盈耳的闽南方言,忙碌的各个摊主早已经习惯不少网红在自己摊位上直播,各种镜头跟闪光灯充斥这里,人山人海。

  那一家卖鲜肉包的老板跟老板娘又吵架了,几乎每天吵的内容都一样,每次梅屿时都以为他们要散伙,可五年过去了,两人依旧如此。

  梅屿时是这里的老主顾,他自己在岛上工作几乎从来不开火,早餐跟晚餐都会在路边摊解决。

  吴记煸豆干、阿牛章鱼、亚伟熏鸭、郑梅珍手工水饺、利友咸水鸭、林扁豆腐、好德来姜母鸭……各种小吃争奇斗艳,小笼包一屉屉地垒在桌面上。

  他照往常去了自己经常光顾的那家,老板在这里干了二十多年,摊子铺的不大,露天的档口,摆着几张矮方桌,不少桌子围坐的都刚下班,点几碟海蛎、梭子鱼、咸粿,一边喝啤酒闲聊。

  小巷里因为这里的烟火气而变得彻夜流香。

  煸豆干是当地菜,也是梅屿时最喜欢的闽南菜,类似于铁板煎豆腐,然而在岛上,煸豆干已经远远不止是一道菜,而是一种烹调方式,甚至是一种生活态度。

  矮方桌上方才还显得苍白的豆腐慢慢地变成了诱人的焦黄色,梅屿时刚给自己倒了杯啤酒,一抬头,对面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过来坐下。

  他又拿起桌子上的杯子放在对面,拎起啤酒给杯子倒满,这才透过平底锅上的烟火气望向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

  “师弟你还是老样子,喜欢吃路边摊,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改变你这个习惯。”

  酱油芒果小摊的老板刚好送过来一盘削完皮处理好的芒果,梅屿时拿起桌子上的酱油淋上,酱油芒果是他每次吃饭必不可少的一道吃食,就如同醉酒之后斜卧床榻后的那一杯清茶。

  梅屿时用牙签插起一块递给了对方:“尝一尝,还不错,酱油配芒果,既去甜腻又助消化,还能防止吃芒果过敏。”

  看着眼前浸泡在酱油里的黄色芒果肉,徐承最讨厌芒果这种甜腻的水果,但却罕见的硬着头皮吃了一小块,味同爵蜡。

  梅屿时头也不抬的问道:“说吧,约我过来是什么事?”

  徐承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了一份名单,递到了梅屿时的眼前,“总院调查组的人员已经确定下来了,马上就会入驻野山屿分院,我也会亲自带领团队接手整座医院的管理,这里面还有集团领导最新的任命通知,在支援金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由我暂代野山屿分院的院长之职。”

  梅屿时把任命通知拿在手里看了看,望向徐承,“我真是搞不懂,你费了这么多力气,就是为了当一个分院的院长?”

  徐承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颇为遗憾的说:“现在我终于回到这个地方了,而老师却已经不在了。”

  梅屿时没有说话,他相信老师李闻的人品,挪用支援金这种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做的。

  “你跟我毕竟是师兄弟一场,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徐承给他添满了酒。

  梅屿时抬起头:“徐主任,这次来势汹汹,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查支援金吧?”

  徐承闻言眉心微动:“你不希望查?”

  “你人都在这儿了,我希不希望,有意义吗?”梅屿时一笑。

  徐承起身打算离开,“以你的能力,在新洲市无论哪所医院都会混得很好,没必要把自己困死在一个岛上。”

  梅屿时盯着徐承,平静地说:“人各有志。”

  钱方宁下班刚走出医院,就瞧见陆秉文跨坐在一辆拉风的摩托车上,突然,她怀里被塞进来一个头盔。

  陆秉文拍了拍自己的爱车,“姐姐,走吧,我送你回去!”

  钱方宁刚想拒绝,结果就被陆秉文拉上了车,她慢吞吞地坐上了摩托车的后座,陆秉文发动了车子,引擎的轰鸣声很响亮。

  她刚带好头盔,摩托车突然轰地一声冲了出去,钱方宁差点就叫出声来,但身体因为惯性猛地朝前方撞了一下,刚好撞到了陆秉文的背上,硌得她肩膀跟脸颊都有些生疼。

  摩托车开得很快,沿着海边的公路疾驰,钱方宁被晃来晃去,不得已抱住了对方的腰,只觉得自己快要吐了。

  水云间民宿客栈坐落的龙兴路游人如织,到了晚上便恢复了幽情逸韵,可突兀的摩托车显然成了异类,穿梭在一座座红砖青石,曲甍如浪的闽南古厝之间,引得不少在门前纳凉的人瞩目。

  终于,摩托车一个转弯,斜停在了一座白色的古厝前,静影沉璧,前落那间善信堂里,能听见阿婆的足音笃笃地响起,不多时堂间便响起了傩堂戏的唱音。

  傩堂戏是一种民间的巫风傩俗,巴中东川的地区比较常见,巫风傩俗仪式感很强,傩戏是娱神又娱人。傩戏与巫风傩俗相伴而生,一直便是“傩中有戏,戏中有傩”。说白了,就是既请神做法事,又演戏。

  傩”(nuó),有人说是中国最神秘的一个汉字。古书将这个字解读为驱鬼逐疫,原本是原始社会的一种图腾崇拜,到了商代形成了一种固定的祭祀仪式,周代起被称为“傩”,叫“傩祭”。“傩”是指“行步有节奏的样子”,当地端公班子称“禹步”或“罡步”,为此“傩”则是指表演这种民间小戏的步法,“傩戏”又被称为端公戏。

  钱方宁从摩托车下来,刚定下神,又被善信堂里忽然响起的唢呐与锣声激了一跳,只瞧堂中一位阿婆身上穿着黄褂、红裤,脚穿草鞋,左手里操着锅刷,右手拿着根擀面杖,脸上带着副面具,这东西当地人叫“脸壳子”,正在手舞足蹈的跳着,而一对中年夫妻则虔诚的跪拜在前面,嘴里不停的祈祷着什么。

  跳傩堂戏的巫婆便是善信堂的主人九阿嫲,虽然已经年过七旬,但唱起戏来声音洪亮,听上去主要由正腔和小调两大类组成,正腔类唱腔粗犷朴实,语言通俗易懂,小调类欢快流畅,民歌风味浓郁,接近现实生活,应该是为这对夫妻求福免灾。

  九阿嫲操着擀面杖跟锅刷,时而走叉步、丁字步,时而刚正肃穆,时而和蔼慈祥,时而狡猾狰狞,动作看上去很是滑稽。

  可等钱方宁仔细一看,不由得讶然失神,只瞧堂中犹如被抓去当壮丁般,头戴着草帽,身上披着麻袋条子,手里拿着小锣,不时敲打的魁梧年轻男人不是别人,居然是她那刚正不阿,坚信医学真理的好房客,野山屿医院急诊科医生魏琛,魏大医生。

  钱方宁被眼前这滑稽一幕冲击的咳嗽起来,再一看魏琛脸上那生不如死的表情,急忙拿出手机拍了下来这难得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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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岛村急诊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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