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正在此时,堂外忽然传来了一声女子的呼叫。
曹旺德怒拍惊堂木:“堂外何人喧哗?”
张赞说道:“回大人,乃是袁廓清之女袁珮恩。”
“岂有此理,公堂重地,岂容人随便放肆?与我挡在堂外!”
两边各站出一名衙役,高举水火棍,挡住了袁珮恩。
袁廓清回头望去,面色忧切:“珮恩!”
“爹!”袁珮恩从小习武,虽是一介女流,但两名寻常的衙役又哪里挡得住?她两只手擒住水火棍,左右一分。那两名衙役只感觉迎面一股推山倒海的力道冲来,接连倒退几步,“咚”地撞在了门框上。
“大胆!”有人扰乱公堂,让曹旺德丢尽了颜面,他大声喊道,“还不与我拿下!”
张赞这次亲自上前,正要动手,却见人群中忽然站出一人,拉住了袁珮恩。袁珮恩回头望去,正是陆羽。他身后的白慕廷低着头,目光不敢看向袁珮恩。
“况公子,我爹他不是凶手,他没有杀人,求求你帮帮他。”袁珮恩言辞恳切,带着悲腔说道。
陆羽打定了主意,正要说话,却听坐在堂上的纪嘉卉忽然开了口:“曹大人,您这儿的公堂可比牲口市还要热闹啊,什么样的人都有。”
曹旺德赶忙说道:“是是是,是下办事不利。”
他站起身来点头哈腰,可是转过身来又带着一张怒极的脸,手中惊堂木更是大力拍下,震耳欲聋:“不相干人等都给我挡在堂下,再有打断本审案者,与凶犯同罪!”
袁珮恩神色既忧且怕,她转而求救于白慕廷:“白秀才,你是秀才功名,求求你向曹大人说说情,我爹不是凶手,他真的不是。”
白慕廷眼神闪避,一直低着头,将她抓着自己衣袖的手拂落,为难地说道:“这……这可是曹大人在审案,还有两位小姐,哪里有我说话的份儿啊?何况……何况确实是令尊行为不端,才……”
袁珮恩听闻此话,如同五雷轰顶,呆怔半晌。先前,她原本觉得这位白秀才彬彬有礼,胸怀大志,可没想到他竟然会临阵退缩。
曹旺德扶正了头上的帽,嘴里喷出了唾沫星子:“袁廓清,你不要妄图拖延时间,本有的是时间和你在这儿耗。痛快承认,免得受皮肉之苦。”
袁廓清气得闭口不言,他知道这位父母向来昏庸,自己已经说案发时候就在廓清镖局了,可曹旺德根本不承认,似乎曹旺德心里认定的就成为了案件的真相。
此时,纪嘉卉又开口说道:“袁总镖头啊,看你也是一把年纪了,怎么如此冥顽不灵呢?如今证据确凿,你也是习武之人,不如坦率一些,也免得累及家人。”
说完,纪嘉卉瞥了一眼堂外,看着哭泣的袁珮恩:“那是你家的千金小姐吧,可真是个美人胚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她说到此处,袁廓清虎躯一震。
纪嘉卉却佯装不见,笑盈盈地说道:“岂不可惜?”
袁廓清高扬手臂,长叹一声,拳头狠狠地捶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哎——呀!好,好!我认了,我全认啦,是我杀的人!”
词语一出,人头攒动的堂外一片哗然:“啊,真是袁总镖头干的呀?”
“诶唷,真看不出来呀,平时一副大侠的样子,怎么能犯下这事呢?”
“你没听说呀,那是要替欧庆海报仇。袁总镖头这也算是有情有义了。”
“可说呢,那是万振虎他们该死,袁总镖头当得起一声袁大侠啊!”
曹旺德很得意,高喊一声:“堂外肃静!”接着递了个眼神给聂文星。
那聂文星将写好的供状及印泥拿到了袁廓清的面前,这位性情刚直的镖头一生闯荡江湖,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一个下场。
他愣了片刻,一双囧囧有神的目光盯着那方印泥,不知道脑海中在想些什么。
纪嘉卉笑了一声:“袁总镖头,别耽误时辰了,本小姐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呢,请吧。”
顾诗筠此刻说道;“姐姐,反正案子已经被曹大人结了,不急在一时三刻,或许袁总镖头还有其他的事情要说呢?”
她之所以说出这番话,也是觉得这件案子太过草草了。一共两条人命,可是有关案件细节,曹旺德问都不问,便这样结束了审讯。
顾诗筠的心头浮现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看来陆羽说的是对的。
袁廓清长叹一声,拇指按在了印泥之上,正要在状纸的结尾处按上去,突然听到了一声大喝:“且慢,大人,这件案子还没有审清呢!”
众人循声望去,是那个颇令人头疼的陆羽。
曹旺德咬牙切齿地说道:“又是你?袁廓清已经认罪,如何不是他?”
纪嘉卉也冷笑道:“陆羽,前番康达入狱,你说不是凶手;今次袁廓清已然招供,你仍说不是,你居心何在?”
她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顾诗筠,口中缓缓说道:“若不是看在他人的面上,陆羽呀,今天非要将你打上二十大板。来人呀,将袁廓清下狱,呈报刑部。退堂。”
虽然纪嘉卉不是主审的员,但她的话谁敢不从?张赞面带愁色,挥手让人将袁廓清带了下去。
“爹!”袁珮恩跌跌撞撞地跑过去,却被衙差全都挡住了,只能无助地看着一身囚服的父亲被一众衙差带走了。袁珮恩情绪激动之下,竟然眼皮一翻,仰面栽倒。
多亏了陆羽眼疾手快:“诶?”及时扶住了她。
陆羽又是摇晃着她又是掐人中:“袁小姐,袁小姐?”他一抬头,白慕廷正打算去迎接走出大堂的顾诗筠。
陆羽急得高叫:“老白,干嘛去?快过来,袁小姐昏过去了。”
白慕廷看看款款走出来的顾诗筠,又看看这边,只好一脸不情愿地走了过来:“这是怎么了?”
“急火攻心,昏了过去,老白,帮我一把,先把他扶起来。”
两人刚刚搀扶起袁珮恩,就见顾诗筠与纪嘉卉走了过来。
纪嘉卉路过三人身边,轻蔑地一笑,回头对顾诗筠说道:“妹妹,这个陆羽倒也是个多情的种子呀!呵呵。”
“你!”陆羽气得要上前。
“陆羽!”顾诗筠拦住了他,她转而问道,“袁小姐怎么了?”
“刚才一激动,昏了过去。”
“先送她回廓清镖局,走吧。”
纪嘉卉看着他们离去,嘴角一抹阴笑,她对身边的丫鬟怡儿说道:“马上给我爹送去消息,就说这件案子被本小姐破了,让他压下原来上呈刑部的文书,加快行程来靖安。”
“是,小姐放心,奴婢这就去办。”怡儿也脚步轻快地走远了。
胡总旗走上来说道:“小姐,此间事已了,为何还要搬请纪大人前来呢?”
纪嘉卉看着陆羽走远的背影说道:“呵呵,没有了。这个陆羽倒还不错,只是顾诗筠棘手一些,与其我来应对,不如让我爹对付她喽。”
胡总旗听得心惊胆颤。陆羽等人雇了一辆车,一路护送着袁珮恩回廓清镖局。
这辆车也是路边随手拦住的,不知道原来用来运什么东西,车上一股刺鼻的臭味儿。再看看这位车主,六十多岁的老头儿,握着鞭子的手都时不时颤抖着。
车上除了已经昏迷不醒的袁珮恩,其余三人都忍不住掩住了口鼻。
陆羽忍不住皱眉问道:“我说老丈啊,您这车上怎么有一股子臭味儿啊?像是拉大粪的!”
那老头儿嘿嘿一笑,头也不回地说道:“这位*,你还真说对了,我本来就是拉大粪的。不过你可别小看这车,这每天清晨天亮之前,我都要靠着它拉着大粪出城呢,那一车拉个一千斤都不在话下。”
陆羽苦笑:原来这老头儿是把他们几个当大粪来拉了。
他对顾诗筠说道:“人家是家千金,你也是家千金,人家有车马仪仗,还跟着一个丫鬟。这人比人,顾大小姐是不是惨了点儿?”
顾诗筠却没有心情和他说这些,只是低沉着声音问道:“陆羽,袁总镖头真的不是凶手吗?”
陆羽沉吟半晌,说道:“我不敢说他一定不是凶手,只是其中有一些细节说不通。”
白慕廷见顾诗筠面带忧色,此刻也说道:“那怎么办,能不能想办法去探视袁总镖头,问清楚这件事?况兄,你有没有办法?”
陆羽皱着眉头望着他,无奈地一笑:“这会儿想起我来了,那昨天晚上就属你喊得欢实,一直嚷嚷着说袁总镖头是凶手。”
白慕廷脸上红一阵儿白一阵儿的,低头不言了。
“总而言之,先送她回了廓清镖局再做商议好了。”顾诗筠轻声说道。
陆羽却迟疑了片刻,他说道:“是不是……先把公孙大哥叫上,咱们好一起去?”
顾诗筠白皙的脸庞之上带有困惑之色:“为何?”
陆羽苦笑:“唉,到了那儿就知道了。”
很快,顾诗筠就明白陆羽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马车缓缓停靠在了廓清镖局的门口,陆羽让白慕廷背上袁珮恩。
白慕廷却摇了摇头:“不不不,这不合适,男女授受不亲。”
“屁,你之前不是挺喜欢袁小姐的吗?这活儿对你来说是个美差呀!”陆羽疑惑地望着白慕廷。身为幼年的玩伴,他很清楚白慕廷的为人,虽然迂腐,却也不是临阵退缩之人。
白慕廷的一双眼睛却悄悄打量了一下同样望着他的顾诗筠,很快低下头去,一言不发。
陆羽无奈:“得得得,求人不如求己,我自己背着她行了吧?老白,咱们有言在先,回头要是袁小姐看中我了,你可别吃醋。”
白慕廷尚未回答,顾诗筠便说道:“快走吧,净耍贫嘴。”
几人付了车资,下车后刚一进入廓清镖局的正门,便见袁廓清的弟子何文远手持一柄大刀,身后跟着十几人拿着兵器,怒气冲冲朝这边走来。
一见到陆羽等几人到来,何文远愣了一下,随即马上冲过来,大叫一声:“姓况的,我劈死你!”
几十斤重的大刀泛着寒光从头顶裹挟着风势落下,吓得陆羽赶紧一转身,将趴在他身后的袁珮恩挡在了面前:“慢慢慢,慢来!”
一见到昏迷的袁珮恩,何文远铆足了全身的力气将刀口一偏,擦着袁珮恩的身边劈在了地上,“嘭”的一声,地面上的地砖都被砍碎了。
陆羽后怕不已,拍拍胸脯:“好家伙,差点儿去阎王爷那儿报道。看见没老白,这是护身符呀!”
白慕廷也惊愕半晌,吓得当即一动不动。
何文远持刀而立,叫道:“放了大小姐!要不然你们一个都甭想活着走出去!”他身后的人群情激愤,也纷纷高声叫道:“放了大小姐,放了大小姐!”
陆羽看看这群人,一个个手持利刃,全副武装,他呵呵干笑了两声,放下了袁珮恩搀扶住她,然后苦着脸说道:“文远兄莫要诳我了,我放了他你们也会杀了我们三个的。我们从这儿带走欧丰演才过了一天,这袁总镖头就被抓了。你们肯定恨死我们了,恨不得把我们几个生吞活剥了,对不对?”
何文远又是一愣,他的确是这么想的,不只是他。廓清镖局上下人等,包括那位私会过陆羽的孟掌柜,没有一人不这么想。
何文远听说袁廓清已经认罪画押,情急之下便召集了镖局内的所有镖头镖师,带上武器,要劫牢救总镖头,还要杀陆羽报仇!眼下仇人就在眼前,他岂肯轻易放过?
何文远将大刀狠狠地一蹲:“少废话,先放了大小姐!”
“你们别紧张呀,袁小姐在公堂上见到袁总镖头被抓走了,一时间急火攻心才会这样。贵镖局可有大夫?稍加诊断一下就知道了,我们真是冤枉的。要是我们想加害袁总镖头,为什么还要自己送上门来呢?”陆羽苦口婆心地说道。
镖局一行,走南闯北,路遇强人负伤,是经常的事,所以一般的镖局中都设有大夫。只见人群中出来一人,稍微给袁珮恩把了一下脉,点头说道:“嗯,不错,大小姐的确是急火攻心。”
陆羽松了一口气:“您真是医术高明,快,来俩人帮忙送大小姐进房间,速速治疗。”
很快,来了两个人背着昏迷的袁珮恩进了房间,大夫也跟了过去。
陆羽等人正要往前走几步,却不妨“呼”的一声,何文远手中的大刀横过刀身,逼在了他的脖子上。
吓得陆羽倒吸了一口凉气:“嘶——文远兄,这可不是闹着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