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姓岳的,你坏我大计,还有胆量前来,那就休怪我不顾往日情分,定要叫你为之前所做的事付出代价”话一说完,却也惶惶不安的再次扶着房门,只等来的人越走越近,心中也拿定了一个主意
已过了在这一天当中最为动人心魄的傍晚时刻,夕阳西坠,暮色悄然而至,四下流淌,万万不曾想到,就在这时候,一个黑影骤然间晃过,打破了原本沉淀下来的安宁,还有渐渐平息的琴音,长廊尽头,晖儿应声望去,决然拔出悬挂着的一柄长剑,顺势追了上去,见那黑衣人踏上飞檐,当机立断,一剑直刺心口处,却听得那人急声的大喊道,“段姑娘,是我!”
“郡主?”混乱中晖儿忙将剑锋回敛,又慌忙问道,“怎么是你,可知方才若我再离近半寸,此时你已经•••”讲话说到一半,又不觉打量着她这身装扮,疑惑的问道,“为何这幅打扮,莫非另有缘故吗?”
“你猜的没错”听了她的话,紫怡一手扯下了蒙着的那层面纱,忽而长吁短叹道,“大汗今日病情危重,我本应当侍奉在侧,但我听说好像外面出了些事情”正说着,又小心翼翼的环伺周围,接着讲道,“那日我偶然间听到,岳世杰竟与西夏明心堂的人搅和不清,你一定也清楚这些,快告诉我,到底是不是真的?”
“看你大费周章的来一趟,竟是为了这个”晖儿应着,勉强牵起一丝笑意,安抚似的说道,“当时他闻听你被人掳走,不顾暴露身份的危险,迫不及待的前去相救,可见你在他心里的位置非同一般,至于他是否与那些人有关,我却当真不知了”
“话虽这么说,就算我明天重新落入匪人之手,也绝不愿看到他像上次一样冲动”听到这里,紫怡的脸上也愈发掩饰不住的怅然,直说到,“他是宋人,是与我大金为敌的人,可我却还是一步步对他渐生情愫,无论今后能否再与他相见,我都不要看到他陷入两边为难的境地,段姑娘,我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人可以信任托付”
“你是说•••欧阳克?”自是心明如镜,听过她这话,晖儿随即猜到了她话里所指的人,但却摇头叹道,“这件事恕我爱莫能助了,我,•••不想去见他”
“这是为何?“听到她这么一说,紫怡却感到疑惑不解,但晖儿不再多做解释,只淡淡的回道,“岳世杰的事,不如另做打算,我想以他的筹谋,是怕将你无辜牵扯进来,他的心思,想必你更为了解”
谈到此处,又不免倍感伤怀,这份心绪,好似鸿雁在云鱼在水,两两相隔,难以纾解的惆怅,那些属于彼此的记忆翻涌而出,曾经亲手舍弃的,或许再难寻回了,那一句“悠悠我心岂无他人”,多少次只能萦绕在梦中,是那么的熟悉,但如今回想起来,却是叫人彻骨寒心,再难平复
彼时,我跟随那名由完颜洪烈差遣来的侍从,一直朝着城门楼处走去,心中不停的琢磨着,他这回又是何意,穿过矗立的城墙高门,眼前正是他背对着我站定在那里,守城的侍卫丝毫不敢松懈,分散于道路两旁,悬于高处的金国令旗被风吹拂的肆意摇摆,这样的一幕,竟叫我不由得感到分外萧索
见我来了,他也回过身,招呼我走近了些,直到他前面几步,抬手指着正前方的位置,开门见山的说道,“你看,就在这几百里外,蒙古大军突袭而至,已是屡屡*近大金的边界”说罢,紧接着沉闷的叹道,“大汗病势垂危,怕也撑不过三五日了,而三王府那边又接连传出欲意某位的传言,依你之见,本王该采取什么对策?”
听着他话里的意思,我只向外踱了两步,恭敬的回问道,“王爷不妨直说,是与那三王爷挑明了正面交锋,还是暗中做何打算?”
不出所料,他听后,转身与我直截了当的说道,“本王想接康儿回府,共谋大业”
“王爷三思”听到这句话,我却心中一紧,忙借口劝道,“当初小王爷背负了行刺王室的罪名被遣送出境,已是万幸,虽然冤屈,但现下若贸然返回,岂不是更加招人非议,何况对王爷而言也定会百害而无一利,鹬蚌相争,非此即彼,若王爷思子心切,在下到有一个办法”
听我分析利弊,权衡之后,他也默默点头,又讲道,“你说说看”
“王爷可否记得,长久以来各方势力明争暗夺,皆是为了那部掌握在宋人手中的武穆遗书,如果王爷命人带去消息,责令小王爷亲自去取来,到那时再名正言顺的回到大金,想必绝不会有人再敢加以污蔑,又能助王爷一臂之力,岂不一举双得”
听了这番说词,他倒是暂且止住了找回完颜康的想法,但也只不过是默许不再提及,望着远方,只有我和他之间怀揣着各自未曾看透的心机,这场晦暗的较量,仿佛从未停息过,伴着接踵而来的变节,一次次撕扯着所有人的伪装,直到沦陷,浑浊不堪
很多时候,瞬间的放弃可能促使一场擦肩而过,冥冥中的缘分会因一时的优柔寡断而滑落指尖,疏远淡漠,无力挽回,仅仅源于一念之差,举棋不定,终成了追悔不及的遗憾,谁道闲情抛弃久,每逢春来,惆怅还依旧
经过一番长谈劝阻,好不容易将完颜洪烈的情绪暂时安抚下来,至于他迫切想要召回完颜康的想法,在反复的思虑掂量过后,也只好作罢,回到府中,见天色已晚,本想着直接回去乐儿的房间,却在踏进别院时,听到了一声温婉的轻唤,慢慢向我走来,低语着说道
“少主,雪儿已将您前两日吩咐的事查出了些蛛丝马迹,跟随着您侍奉左右的侍从婢女当中,的确有人与西夏明心堂暗通往来”
晴雪走上前来,环顾四周见无人打扰,就将那天我交予她的事情娓娓道来,听到这里,我只沉默片刻,而后抬起脚步迈进了一旁的书房门内,见我这般,她也心领神会,跟在身后一道走了进来,待坐下后,看她说话间眉头微蹙,我却宽慰着说道,“没关系,雪儿,你但说无妨”,听得我这样一说,她只顿了顿话音,又缓缓的从口中道出了一个名字,“是•••小蝶”
果然不错,自当初完颜康莫名其妙的将她特地安排到我身边,就已初露破绽,回想曾经,一个看起来不过碧玉之年的姑娘家独自身处城郊,荒山野岭之中与我意外的相遇,怕是早在那时就已然心怀图谋,听完晴雪的话,我只冷冷的回了句,“既然查出,此人断不可留,该怎么做你是知道的,嘱咐手下人处理的干净利落一些,免得节外生枝”
或许即使对我太过了解,也万万没有料到我会做出这个决定,话音一落,只见晴雪忽然低下了头,转而怯生怯语的问道,“少主,可不可以先不要杀她,留着这个女子,说不定将来还有用处”
听了她的话,我也不再多言,只回道,“你做事自有分寸,今后不要让她出现在我眼前”说罢,又想了想,对她问道,“乐儿怎么样了?”
“少主放心,想来乐儿这几日有些疲惫,方才沐浴过后已是睡下了”像是舒了一口气,听我问起,她也回着,但看到我禁不住嘴角浮起一丝笑意,继而连忙说道,“雪儿这就去料理小蝶的事”
见她转身走出房门,我站起身来,但已不急着去扰乐儿那里,踱步走到窗边,望着天际无垠,繁星寥寥,难免心间翻涌起一丝困扰,正如先前顾虑的那般,越来越多的人卷入了这场复杂的较量中,费尽心思将完颜洪烈这边的势力有所瓦解,但接踵而来的,却是往后需要面对更多难以对付的劲敌,最是叫人猝不及防
一朝桃花攀枝头,夜色中,春雨细密如丝,随着微风轻盈而至,宛若坐于琴案之前的那抹清丽身姿,缕缕幽香飘散身旁,听着雨水打湿了尘土,寂静月下,心绪却不能自控的被这气息侵润,如一笔水墨渲染成思
正当出神之时,忽听得有侍女走了过来,欠身行礼问道,“王爷召见大理的段皇爷,郡主可否前去一叙?”听到这话,雪翎忙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却又想到了什么似的,直对她说道,“去告诉王爷,说我身子不适,难免失了礼数,还有,提醒过你们多少回了,尚未册封,哪里来的郡主,不许再这样称呼,听清了吗”
“是,奴婢告退”那侍女恭敬着退了出去,见她走远,雪翎又一手抚上了琴弦,自知早晚有一天要隐忍着内心的纠葛,与他不可有半分交集,而此时看似波澜不惊,心中却幽幽的念着,“明知不该如此,又何须惹得彼此牵挂愁肠”想到段煜樽与她相对凝视,笔锋挥洒间画作的那幅美人图,不免心生叹息,明日何夕,君已成陌路,纵然世间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
总是不该放手的时候,却又不得不放,残忍如昨日,才发觉,原来就算是再想挽回,也抵不过注定了失去对方,延迟了这份期限,本应守候在原地等待的,早已物是人非,不复从前
翌日清晨,第一缕晨光洒进了院中,起身走出书房,一夜未见乐儿,想必这丫头也是酣睡未醒,就在迈出门槛的一刹那,眼见一名侍从匆匆前来,手呈书信,见了我,忙行礼禀报道,“欧阳公子,有鹤鸣府邸的人来过,说是邀您有事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