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期间,其实任谁也不曾想到,在相隔万里之遥的大宋临安城,那座巍峨矗立的皇宫当中,一声质问划破了大殿内压抑着的肃静,就是这个与我相貌极为相似,迄今为止仍旧固守着他独一无二身份的人,大宋皇帝,正冲着朝堂下伏地而跪的众人厉声呵斥道
“什么,她还是执意不肯入宫,韩卿临终时的遗言她都忘记了吗,难道她不但要抗旨,还要违背父命”似是天威震怒,直叫所有人都战战兢兢,不敢妄加揣测,见无一人回应,他倒是不再追究,反而缓和了情绪,对身旁的侍者命令道,“朕要亲自去回澜山谷找她问个清楚,是否另有隐情,如若不然,只管传旨应进宫来,无需再多考虑”
回忆袭来,淡薄如素,走下金雕玉砌的大殿,只有他一个人,品尝着万人之上,却又孤身难付的滋味,如今还是不是当年青梅竹马自幼陪伴着的她,静鸢,这个名字深藏在心底,任由岁月覆盖沧桑,却始终没能褪去半分只属于她的情意,而她却选择了一个洒脱的离去,回避多年,终究不愿回道他的视线中去,奈何这份无心之过,在两人心里留下一个灼人的印记,极其深刻,又隐隐痛楚
朦胧中似是坠入了白蒙蒙的雾里,那些难以忘怀的记忆涌入眼帘,躺在宽大柔软的床榻上,晴雪安静的睡着,峨眉紧锁,就连沉在梦中的样子也掩饰不住焦虑,不知不觉身体越来越轻盈,看清了面前的一切,竟是置身在白驼山庄外的那条长阶之上,身旁不断的有人在追问,只见自己左右为难,窘迫的低着头,满腹哀伤对她们说道,“少主再也回不来了”,正在这时,骤然睁开了双眼,回想刚才梦里出现的画面,不由得低声惊呼道,“不,我到底在想些什么,绝不可以这样”
一边说着匆匆坐起身来,环顾四周,居然是一派陌生的景致,直叫她好生疑惑,慢慢走下来,却是十分虚弱,努力的回想着先前发生的事情,依稀记得跋山涉水,好不容易才来到一个山谷顶端,但后来的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这里好像没有人,偌大的房间内异常清冷,晴雪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秋风乍起,落花飞尽,心中却渐起一阵宁和,想要走出门去,但不经意的挪动,脚踝处却传来刺痛的感觉,像是牵到了伤口
“你不要乱动,身上的瘀伤还没消褪,万一旧伤未愈再添新伤,我可没那么高明的医术一遍又一遍的给你治疗”这说话声倒是熟悉的很,晴雪一听慌忙循声望过去,眼前的人竟叫她一时间惊讶的不知如何是好,见她这么诧异,那女子倒也淡然的面无表情,走近了些又对她说道,“还不快去坐好,莫非我的话你听不懂吗?”
“韩姑娘,我•••”听到这话,晴雪才顿时恍然大悟,顺从的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但也心急的对她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么会遇到你,说来也太过巧合了”
“是吗”不错,说话的女子正是静鸢,听了晴雪的询问,她却丝毫不觉得讶异,只是抬起一手用食中二指抵在她的脉上,轻闭双目,等了片刻才不慌不忙的回道,“原来你不记得,两天前从山崖跌落下来摔伤了”说罢,又放下手,直盯着晴雪问道,“我倒是好奇,你为何会找到这个地方?”
听到她的话,晴雪思量了一会儿,突然一手扶着桌角支撑着虚弱的身子从座椅上站起,怔怔的望着她,似是欲言又止,却还是艰难的开了口,眼中噙住将要涌出的泪水,一字一顿的说到,“韩姑娘,我们相识多年,虽说雪儿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婢女,但我知道你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冷漠,你的心里也有很多放不下的遗憾和为难对吗”说到此处,静鸢在对面静静地听着,没有答复,只见晴雪毫无预兆的向前走了几步,来到她身边突然屈膝跪下,再也隐忍不得内心的挣扎,哽咽着说到,“恕雪儿唐突,韩姑娘,如今也只能求求你,帮少主躲过这一劫”
“你快些起来,何必这样”见到她如此激动的情绪,静鸢倒也忙着伸手过去扶她,一边回道,“好了,有什么话慢慢说”宽慰了几句后,将晴雪搀扶回到床榻边坐下,仔细听着她嘤嘤啜泣着诉说着这段时间以来的事情,还有之后要做的打算,静鸢的眉头也愈发的紧蹙,但还是耐心的听着,直到晴雪口中说出那句,“我要设法接近那个大宋皇帝”的时候,一切的缘故也随之解释开来
夜静更深,却是不得安宁,完颜洪烈去了打进王宫内赴宴,赵王府外,值守的不过三两个侍卫而已,趁着王爷不再府中,也各自打起了瞌睡,正当这时,隐约听到门前不远处响起一阵窸窣的脚步声,循声望去,竟见月光下站着一名女子,其中一个手持兵刃的即刻紧张起来,朝那边走过去,正要询问,忽听见背后一声高唤,“是何人在那里”
回头一看原来完颜康,那侍卫慌忙跑上前来指着前面方向对他回禀道,“小王爷,奴才见那女子行踪有些可疑,正要过去瞧瞧”听罢他的话,完颜康阔步走上前来,离近了才看清,来的人居然是晖儿,不觉惊喜万分,忙几步跑过去一把拉起她的手,兴奋的问到,“段姑娘,怎么是你,既然来了又何不叫人通报一声?”
“我•••”不料听到他的问话,晖儿却不同于他的喜悦,而是面色凝重,忽然泣声不止,却也不说话,见她这样,倒叫完颜康一时慌了神,急忙询问道,“段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有谁欺负了你吗,还是?”
不等他问完,晖儿连连摇头,又张望着附近跟随的几个赵王府内的侍从,这才低声对他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有些话,我想单独跟你说才好”一听她这话,直叫完颜康打心底里喜不自胜,忙应着道,“你能来找我已是求之不得,好,那就先进王府,我们再从长计议”
见他已是毫不费力的落进了事先设计好的谋划当中,晖儿已是将这戏码演的不出半分纰漏,依然面露哀伤,与他一道前后走进王府大门,但当完颜康进去后,晖儿却顿了顿脚步,看着他向左右两旁的下人命令说没有他的吩咐不准靠近,就悄然将藏于衣袖中的短匕首掖了回去,随后同他一起走进了康居
此刻,早已不能若无其事,难道这就是注定了的下一步,棋子落下,亦是在说不清多久以前就已决定好的,唯有义无反顾,不做后悔
如果,上苍能够给我一个机会,哪怕只有那么一瞬间可以追回失去的一切,就算让我用任何条件来交换,也会毫不犹豫,可是,终究不存在这种“如果”,世间的事,绝不会有重新来过的可能,有些人堪比性命更为重要,但到真正失去的时候,即使拼尽力气去挽留,也不过是徒劳,若能看得见将来,那么这最后的一刻,会不会用尽一生的真心去呵护珍惜,将这过眼即散的温柔深藏进心底,再也没办法遗忘,而身在其中,我却丝毫不知,这已是到了即将诀别的时刻
自从托付了那名侍从去将我找回,乐儿也是一夜无眠,坐在宽大的床榻上,手中不停的摆弄着一串珠子,捧在手心里,目不转睛的盯着看了好久,口中还在不知不觉念叨着,“好像又没事了,它没有穿过我的手,看来刚才又是幻觉吧”一边说着,还将珠链在指间绕了绕,抬起头来望向门外,心想道,“欧阳怎么还不回来呢,刚才我那么着急的让人去找他,到底有没有找到,但是他现在有事在忙,要是因为我几句话就跑回来了,是不是会打扰到他,还是我太紧张了”
昨夜晖儿只身来到赵王府,有意做出仓惶的样子,与完颜康见了面,待进府后,由婢女伺候着梳洗过后,在康居中,只剩她和完颜康两人,虽然面对着他,还是要多加谨慎,但见晖儿这般哀戚楚楚,完颜康倒也没有轻举妄为,只是先行询问了她突然来此的缘故,待到晖儿情绪平静了不少,竟与他相对而坐,很是嗔怨的质问道
“既然那时在襄阳,你已得到了武穆遗书,又一路顺利回到大金,为何还是迟迟没有动静,你可知事到如今,甚至我和皇兄都已身处险境,成了三王爷要加害的对象,不瞒你说,当初我离开金国,还未走出边界,就遭到了埋伏,若要继续下去,怕是不久以后,还会遇到更可怕的状况,到时候又如何是好”
听完她的话,完颜康似是出神的思索了半晌,却也安慰着说道,“段姑娘,其实你大可放心,小王已将武穆遗书交给了父王,如今还没听到风声,或许是父王另有打算,但小王向你保证,只要有我完颜康在这里,绝不会让你和你的皇兄有任何闪失”说到这里,就站起身来朝晖儿走近几步,正要伸手过去,但见晖儿依旧心存愠怒,偏过头不理会他,这才叹了口气,双手反背身后,带着几分自负的说到,“好,小王答应你,最多不出十日,定会给你一个交代”说罢,又看向晖儿,嘴角牵起一丝笑容问道,“这下段姑娘可否相信了?”
话说到此处,晖儿也站起来,走到他面前,眼含笑意的回道,“那就多谢小王爷了,凭你对我的了解,自然知道我并不在意怎样的许诺,只待事情结果如何,带我回去,静候小王爷这边的好消息”说完这话,就见晖儿转身要走,完颜康立即几步追上,拦在她身前,心中急切不安的问道,“等等,之前我们在襄阳城里,还记得你也曾默许过,若是小王今后有力协助段皇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