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谣,倘若当年的你能够预见这一切,会不会抛开所有顾虑,只跟我一起远走天涯?”
毕竟,这个世上根本不存在假设,即使再回到过去,我想,面对这样的选择,她还是会摇摇头,含着泪告诉我,她决然不能,也不愿这么做,虽然明知道如果错过了,就再也无法去挽回
而今,似乎只剩我独自一人,品尝着孤单和绝望,默默追悔已经逝去的所有
看惯了眼前这些俯首称臣的跪拜,身在朝堂之上,也同样听惯了山呼万岁不绝于耳,在我正前方端坐的那个人,那个与我样貌惊为相似的人,泰然自若,接受着群臣的朝贺
现如今属于我的一切,皆可归于拜他所赐,一代亲王,看似承袭着数之不尽的富贵荣华,却形同虚设,甚至不可以公开身份,不过是个傀儡罢了
只有等到四下无人的时候,才敢小心翼翼的,翻开心中深藏的那份牵挂,多么遥远,远到几乎快要忘却,隔着千里之外的西方,那个名为白驼山的地方,印象中残留的零星片段,悉数拼凑起来,也只是一个早早惊醒的梦魇
初春时节,暖阳当空,偌大的园子里,除了曾经置身满园芳菲之中,那个时常见到我,就会莞尔一笑,信手拈花的影子,再无其他值得留恋
远远的,看到晴雪向这边走来,“少主,您还是回府吧”
她习惯这个称呼,总也改不了口,无论我现在的身份是王爷,还是被扣押在这里的人质,唯一不曾改变的,只有她
“雪儿,你说,当初我做的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可是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我却越来越感到自己犯下了致命的错?”
这个疑问,不止一次的被我提起,其实自己最明白不过,我是真的错了
“少主,您为了西域一方平安,请命来到大宋,雪儿虽然不懂那些大道理,可我只知道,能够陪伴在您身边,就足够了”
乖巧伶俐的她,向来不认为我做的事情会有什么过错,或许在她心里,把我想的太过于完美了吧,以至于忽略了,其实我并非一块完璧,只是在尽力掩饰住细微的瑕疵
“走,我们回去”很自然的拉起她的手,这么多年来,那双小手依然柔软纤弱,打从头一回被我牵起时,就是这样的感觉
流年似水,转眼即逝,不知不觉间,来到宋土,已经有七个年头了
“宣,韩侂胄丞相觐见,同宣,睿王欧阳克觐见”
承禧殿外一道宣召,我盯着身旁那个锦帽官服的人,恨恨的,只是一眼,随后先行踏进了大殿中
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看着,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依旧和一众大臣议着令我毫无兴趣的话题,每日进宫熬上几个时辰,已经成为了这些年来的习惯
今个也是如此,跪安后,一道走出殿阁,却听到有人在身后喊了一声
“睿王爷请留步”
“是你?找我做什么?”我回头,只见到一张让我反感至极的面孔,又是他
“臣认为,对于眼下宋金两国的僵局,睿王殿下您也应当拿个意见出来,食君之禄,思君之忧,毕竟您也算是朝中不可或缺的角色”
“韩侂胄,你言下之意,本王是个闲人,只懂养尊处优吗?你放肆!”我狠狠的甩下一句,紧接着想了想,嘴角瞬间扬起一丝不善的微笑,敛住心中的愤恨,走到他面前,停了下来
“差点忘了,您是当朝首辅,我这区区一个空架子,怎敢在您面前肆言朝政,你们的谋划,与我何干”
不屑的讲完这番话之后,转身愤然离去,一直以来,我执着的相信,关于曦谣的死,这个人有撇不清的干系,若是让我逮着机会,定会将他碎尸万段
回到府中,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想起刚才见到他,就不免恨得紧攥起双手,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我开始不停的翻箱倒柜,想要找到那件惦记已久的东西,忙活了半天,却总也找不出来
“少主,您这是做什么呢?”房门被推开了,晴雪端着茶盘走了进来
“雪儿,你来的正好,还记得我有一把扇子吗,快些帮我找一找”我随口跟她说着,她听后,走到这边来,仰头望了望高处檀木柜子的最顶上,跟我指了指那里
“大概是在那上面吧”
听她这么一说,我忙一跃而起,飞身上去,将放在上面的一个小匣子取了下来,已是蒙上了厚厚的一层尘土
晴雪看我着急的样子,忙拿来一块布,擦去了上面的灰尘,将那匣子打开,果然,我要找的东西就在里面————墨玉玄铁扇
她拿出来,直接交到我手中,“少主,您要找的是这个吗?”
“是,是,雪儿,幸好你还记得”
我应着她,缓缓将手中的扇子展开,通身由西域玄铁而制,沁着墨色,每一页扇面还都雕刻着浅白色的细碎图案,另外,尾端坠着刻有我名字的玉佩,是娘亲当年亲手系上去的
尘封了几年,色泽依然,拿着它,记忆中的片段翻涌袭来,脑海里闪现的,是最初在白驼山的那段时光
在那漫长的十八年里,我从未体会过什么是无忧无虑,心中埋下的,只有失望
明明有亲娘在身边,而她却冷漠异常,从不正视我的存在,因为那个被我称作叔父的人,才是我的亲生父亲,可他唯一痴迷的,只有武功,从来不敢喊他一声爹爹,因为他说过,我不配,也正是他的态度让我明白了,自己只不过是一场错误的爱恨中,遗留下来的孽种
“今晚,就叫燕儿来侍候吧”临近入夜时分,我对雪儿吩咐了一句
在我身边,从不缺少美色佳人,可是,只有我自己心里最清楚不过,对于她们,我不曾动过心,因为骨子里的那份清高孤傲,又或许,是长期习惯于麻木自己内心的感情,总觉得这些女子可以用来满足身体,排遣寂寞,却全都不配让我去爱
“是,少主”她顺从的应了一声,就退了出去,可能也早已适应了终日流连于温柔乡的我
望着不远处的那扇窗子,隐隐透出来烛火的光亮,忽然又熄灭了,看来,少主已经安歇了
站在院中,晴雪的心里默默念着,高挂于夜空中的明月,终也比不得在白驼山上,与我并肩共赏的那一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