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这样,我倒更不慌着多说,只朝院里望了望,对她问道,“黄姑娘他们不在此处吗?”
“进来再说吧”她让开身子,叫我们走进去,来到这所小屋,我才真切的发现,房内所有摆设,竟与在赵王府偶然一次见到偏殿门外那间小木屋里的一模一样
“这些东西,都是王妃曾用过的吗,想那完颜洪烈也是长情之人,为了讨一个女人的欢心,居然不惜将她过去生活的屋子照搬原样放到自己的府中”就在我感慨之际,她却不耐烦的开口问道
“方才你说康哥怎么了,为何突然来找我?”
看她对完颜康的紧张一如往昔,我心中更是有了几分把握,于是开门见山的对她说道,“若你还想挽回他的心,也不是毫无办法,以在下对他的了解,或许还有余地”
“是吗,可你又为何会替我着想,你不是效忠于金人的吗”她还算留着警惕,直对我问着,听她说罢,我只微微笑了笑,就对她回到
“不瞒穆姑娘说,在下只想谋个前程,倒是那小王爷,不,应当是杨公子,明知不是王爷亲生所出,却又趋炎附势,处处与我为难,你说,我何尝犯得上为他效命,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帮你助他回头,也正好合了我的心意,从此留在王爷身边可以信赖的人,只有我一个,岂不两全其美”
听了我的解释,她只低下头,反复思量着,也不作回应,看她难以抉择,我只轻描淡写的说道,“没关系,你尽可以多加考虑,等想好了再给我答复,在下闲来无事,逗留数日也无妨,只是别太久,不然错过了,或等我改变了主意,再要借我手拉他回来,就不是如此简单了”
对于心思过于单纯的人,当真用不着太多顾忌,只需点破这层摆在她面前的窗户纸,剩下的,只待她一步步陷入,果不其然,当我和乐儿正准备出门之时,就听她急着的唤道
“你等等”说话间,走上前来,我转过身,回以一个有礼的微笑,见她看着我,眼中仍旧有些忧虑,却迫切的对我问道,“你一定有了办法对吗,需要我做些什么”
“是”我应着,继而对她说道,“就看穆姑娘的选择了,只要跟着我回去金国,在下自然会安排你们相见,到时无论如何都有机会”
这一招棋,竟走的毫无阻碍,从牛家村出来后,乐儿一直时不时的看看我,欲言又止,而我也不先问她,只感叹,纵使完颜康该当杀之而后快,可有一个像穆念慈这样对他不离不弃,痴心一片的女子,又何尝不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就算最后他输的一败涂地,至少,还有人情愿与他一起承当
擦肩而不得相遇的人,终是无缘的过客,失去的人,终究化作一缕烟云,再刻骨铭心,又怎样耐得住岁月的蒙尘,可总有人会沉浸其中难以自拔,所以在很多人的心里,与其说是回忆,不如看做是一种牵绊,放不开,就会将未来悉数被捆绑,不得解脱
远在大理的晖儿,也少有的耐不住性子了,这两日她的皇兄没有丝毫动静,只是每日叮嘱她好好休养,关于其他的绝不多言,凭她对他的了解,断然不会在此时莫名沉默,正逢晌午,顾不上欣赏满园的奇花异卉,见他来了,就匆匆迎了出去,直对他说道
“皇兄,金国那边的诸多事宜,月晖着实放心不下,离开许久,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何种境况,不如先行赶回,若有变数,就亲笔书信通传好了”
听了晖儿的话,他却先引着她进了前堂,吩咐一众侍奉的下人婢女退出去后,这才慢慢试探着问道,“晖儿,你坦白告诉皇兄,这趟远行,有没有遇到让你动心的人?”
“皇兄这话何意?”瞬间,晖儿被问的无言以对,只得先敷衍着回问道,见她果真遮掩不住的局促,段煜樽轻叹着说道
“此刻,我不是高高在上的大理段皇爷,只是作为你的兄长,想问妹妹一句真心话而已,晖儿,你记得,皇兄并不是勉强你忘情绝爱,可在必要时,面临抉择,儿女情长只会断了你的去路,必受其乱”
“我•••”说到此处,晖儿略微蹙眉,深深舒了口气,像是鼓足勇气,轻声的对他问了句,“翎儿姑娘的事,皇兄,你可曾后悔?”
听到晖儿的问话,他先是一怔,紧接着微闭双目,将手反背到身后,宽大的袖袍却也遮不住紧紧攥住的手掌,过了好大一会儿,才缓缓说道,“这是自然,可若当初秦翎不是一意孤行,非要死忠于与西夏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明心堂,我和她之间,也不会落得不可收拾的境地”
“那么,如果让你重新来过,你可否还会狠心置她于死地,会不会放了她,或者留她在身边,从此只跟你相守?”这回,晖儿竟当着他的面,第一次直白的问出了向来不敢提及的话,而听她一再追问,段煜樽却也不恼,只是愈发的悲戚,紧皱着眉头,缓了许久,继而又说道
“我没有让她死,翎儿的性子太过强烈,那时明知手中端着的是毒酒,却义无反顾的喝了下去,我看着她嘴角流出的血,殷红刺目,又无力挽回,眼睁睁的让她死在我的怀里,而今想来,都过去很多年了,可每当午夜梦回,她就好像躺在我身边,唱着她喜欢的歌谣”
这番话,听起来悲伤的叫人心痛,但是在他心中牢牢深埋下这根棘刺,只认为情爱一断,就不会再为之痛苦,虽然他自己都做不到
怅然的望着殿外空旷的石阶,晖儿也似乎被这样的情绪所渲染,默不作声,只听他悠悠的念着一句,“箫声咽,音尘绝,西风残照,年年柳色伤别离,翎儿,你可曾听到”
“皇兄,是月晖失言了”见他深陷惋惜当中,晖儿忙加以安慰的说着,可他听了,却释然的说道,“晖儿不必自责,这本与你无关的,是皇兄早年做的错事,因果报应,也尝尽了思念直道相思了无益的苦楚”
“事到如今,你还是会怀念她,对吗?”在他面前,晖儿依旧是个任性的小女孩一般,直对他不藏心事的说道,“正如皇兄所说,无需问那个人是谁,我只知道,在他心中,也有一个忘不了的翎儿,这就够了”
“可是,你不怕他是因为无法忘怀,而对你只有寄情,并非真的动心吗?”这句问,正中了晖儿心底最为担忧的念头,可当从他口中说出后,却笃定的回道
“我与他,永远走不到绝境,因此我不会成为他的翎儿,他只是他,我也只是段月晖,就算最后必须要有个结局,无论缘深缘浅,也只会属于我们两人”
清冷的泪,点点滴滴,从她的眼眸中流淌出来,更像是流进了我心里久违的那片温软,只是这一刻,万里之外的我没能看得到,唯有隐约感觉心间的微颤,很是突然,却好生的真实,直叫人无端感到疑惑
在漫长的前路中,会有无数的点缀,这份感情,就算飘渺如晨雾,顷刻消散,可置身于其间的人,无需被途中的阻碍束缚窒息,也许撑不住的时候,会有那个执子之手的人,即使相隔甚远,也不会轻言放手
对也好,错也罢,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问世间谁人能够逃得出这些扰了心的困惑,寸寸灰烬,不知可否再得以复燃
自从听到了我当日海上突遭变故,叔父这边就再无了动静,只是如往常那般,终日闭关炼毒,好似对我的死活,他总是视若草芥,不屑一顾,而这次更是显得漠然,只因完颜康所呈报的,是我已身亡的消息
除了两个人,一个惴惴不安,一个悲痛欲绝,接到我的死讯,顿时,晴雪愣愣的站在原地,不断念叨着,“不可能,少主他武功高强,只不过在海上遇到麻烦,怎么会•••”还未等话说完,就已是眼前漆黑,随之软瘫着昏倒在地,一旁惊慌之极的侍女连忙扶着去了床榻休息
而听说乐儿跟随我一道出了事,侍奉叔父的那个晏行,也是万万不敢相信,跌跌不止的对前来的下人一再*问,当那人笃定的说出整条船无一人生还之后,竟狠狠拽住他的衣领,不管不顾的大声呵斥着,“若再信口雌黄,休怪我家主子将你喂了蛇”
看他激动的难以自持,那个下人也慌忙求饶的说道,“这位公子,这么大的事奴才怎敢乱讲,是小王爷亲自派遣奴才来禀报,断不会有差错的”,听了他的话,晏行捏的泛白的手心才松了开,接着就是长久不尽的哀叹
月至正空,乌啼满天,只剩他独自一人,漫无目的走在郊外那条曾经与乐儿初遇的林间小路上,走累了,就坐下升起一个火堆,解下身上佩戴的长剑,用手抚着剑柄,回想起原在山间小溪旁,乐儿好奇的询问
“你的佩剑上也雕刻蛇形的花纹,难道你很喜欢蛇吗?”现而今,这轻灵的声音还回响在耳边,可说话的人,却再也不会出现了
“乐儿,你可知我又怎会喜欢,可我身不由己,真心喜欢的,又哪里有机会去得到,只能藏在心里珍惜”篝火晃动着映照在他身上,更是照亮了说不清的寂寥和萧然
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到头来,不为自主的人,岂止得不到所爱,早就应当看透,在这场弥漫着浑浊的争斗中,遗失掉的,只会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