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二江的确憎恶董三河，可他这次过来真不是揍人。
他低下头，看着母亲那张爬上了皱纹的苍老的脸，说道：“娘，我不揍他，我是过来找他借用纸笔和墨。”
钱氏狐疑地看着董二江，明明听到了，却又问他，“你是来借用纸笔和墨？”
董二江将老母亲扶正，他很用力地点了头，“赵氏虐待薇妞沫妞，还要把她们姐妹俩卖掉，其心思歹毒，我要写休书。”
这小半年赵氏的所作所为，钱氏不止一次想过让董二江休掉赵氏，她和董平还琢磨着怎么和董二江谈这件事，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出来了，这倒是省了她和老头子的口舌了。
“那你写吧。”钱氏让到了一边，顺势还把老头子拽到一旁。
钱氏和董平坚信读书可以出人头地，三个儿子都被送过学堂。
老大认识字，写字却歪七扭八，背书嫌腻烦，八岁说什么也不去读书，就跟着董平种地。
董二江读书写字还行，可做学问，答题就很欠缺，考了几次秀才都不成功，他也放弃了。
唯独董三河坚持下来。
钱氏和董平想一碗水端平，可随着董三河屡次被先生夸赞，说他是读书考功名的好苗子，钱氏的心偏了。
因为柳氏，董二江与钱氏对着干不听话，钱氏这心就偏向于三儿子和大房。
钱氏忆起往事时，董三河已经磨上墨。
董二江铺纸，提笔蘸磨写了休书。
休书写完，董二江把纸张拿起来，呼出热气吹了吹，字都干了，这才将纸张折叠。
董二江拿着写好的休书离开，鞋底安装了轮子似的，步伐特别快。
赵氏一直让丫鬟站在门口盯着，听闻董二江回来，她赶紧从屋里出来，揭开锅盖去端饭菜。
丫鬟把前门推开，董二江大步跨过门槛。
看着矮桌上摆着的饭菜，还有坐在矮桌边拿着筷子递给他的赵氏。
赵氏眉开眼笑，唇角得弧度被尺子量过一样，一双眸子充斥着对丈夫的爱慕和崇拜。
“夫君，你别站那啊，快过来吃饭。”赵氏声线柔和，宛如春雨细细润着干涸的大地。
董二江视线偏开，口中发出一声嗤笑。
董沫晗一出生，柳氏就死了。
大嫂秦氏帮着照顾到两岁，那时，董二江总是和其他人换取回家的机会，年年回来一次。
秦氏照顾的烦了，好说歹说劝董二江再娶。
董二江犹豫再三，最终答应。
当天傍晚，董二江拎着酒去了柳氏坟前，一个人边说边喝。
秦氏把董二江要再娶的消息散出去，寡妇赵氏就动了心思。
董二江喝完酒从山上下来，赵氏便在半路就将他堵了。
云遮月，清洒的月光像是一层灰纱，令夜色朦胧。
蜿蜒小路中站着一个女子，她窈窕身姿，温声细语，一声‘江郎’，叫碎了酒醉的董二江的神智。
赵氏成功勾上了董二江，赵氏原夫家按照与赵氏说好的讹诈了董家一两银。
就这样，赵氏带着闺女晴儿嫁进了董家。
那时，赵氏保证照顾好董薇晗和董沫晗，董二江与别人换取机会，年前回来发现俩闺女被照顾得还好。
渐渐，他不再一年一回，毕竟兵营里结交的兄弟不能总不亲自回家看看。
结果，他的女儿就受到了虐待，还要被卖掉。
赵氏见董二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尤其是那双眼睛看过来时的目光过于锋锐，她终于笑不出来了。
赵氏心里开始发慌，咚咚咚的心跳声比擂鼓的声音还要响，“夫君，你怎么了？”
董二江把休书拿出来，说道：“家里劳动力少，使唤薇妞沫妞干活我不怪你，但你区别对待，让薇妞沫妞吃不饱穿不暖，沫妞有病不给医治，逼得薇妞去借钱，还要把她们姐妹俩卖掉，失败一次就计划第二次，还伙同娘家偷取薇妞赚的银钱，伙同外人给薇妞下药害她性命，此等狠毒无耻的行为不容原谅。赵氏，今日我便休了你，拿着休书，带着你的闺女回你娘家去。”
赵氏手中得筷子啪啦一声掉在地上，脸色骤然发白。
他们不是因为感情走到一起，赵氏是为了避开前夫家婆婆的磋磨，董二江是需要一个照顾孩子的不用给工钱的老妈子。
赵氏以为有儿子董泽霖在，董二江哪怕动怒也不会把她怎么样，无非就是骂一骂。
董二江又长时间在兵营缺少发泄，她只要脸皮厚，伺候他舒坦了，事情也就了了。
结果，董二江要留儿子不要儿子娘，真是可恶，无情。
赵氏愤怒啊，恨呐，可她还不能表现出丝毫。
赵氏冲到董二江面前，哭着说：“夫君，我错了，被薇妞教训，我也深刻反省了，这段时间一直乖乖的在家里待着，你原谅我一回。”
董二江将紧抓着自己胳膊的赵氏的手扒开，休书塞进她手里，“霖子留下，由他爷爷奶奶照顾，你不用挂心，收拾好常奎给你母女的东西，你和董晴拿着东西领着人赶紧离开。”
赵氏拿着休书的那只手抖个不停，垂眸看着白纸黑字，泪珠子漱漱的往下流。
董三河就要进盛京参加考试，还是县令的女婿，董二江现在是伍长，真要在拼出个功劳，也不是不能封个武官做做。
董晴病态，常奎来的时候少了，要不是东西按时送来，都要以为董晴被常奎弃了。
董家以后会越来越好，她不能被休回家，更不能连累闺女和儿子没脸，绝对不能。
赵氏把手中休书撕成碎片，掷地有声道：“夫君，我生是董家人，死是董家魂，我不走。”
“那你就别怪我动手。”董二江说完，大手抓住赵氏的胳膊，直接将她拽出去。
这时，董平钱氏等人也都过来了。
董二江对钱氏说：“娘，还请你们去盯着她们收拾东西，还有董晴，拜托大嫂了。”
钱氏让丫鬟婆子去收拾东西，可她们是常奎的人，听董晴的话，董晴不准她们收拾，她们便站着不动。
还有专门护着董晴安全的阿二，突然出现，手中拿着的刀抽出半截，银白刀身比冬日寒风还要冷冽。
这人像个门神一样，钱氏不敢上前，秦氏站在钱氏后面，被阿二亮出来的刀子吓得腿肚子都在发颤，更不敢了。
董晴身体羸弱，脸色虚白，往日娇俏靓丽，如今少了些生机，多了几分病态的美感。
她不能跟着母亲一起离开董家，只要董家还顾及脸面，就不能不管她，等她出嫁，董家也是她的娘家。
“爹，我和娘都知道错了，也在努力改过，求求您给我和娘机会，不要休了我娘，不要赶女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