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繁月穿戴得非常隆重，一张脸涂脂抹粉，描画得颇为精致，出现在这余烟四起，一片狼藉的火灾现场，显得非常突兀，
她却浑然不觉，以手掩着鼻，眼睛四处打量，一副很惊讶的表情。
柳希月听到她的疑问，不自控地捏紧了拳。
她这是来欣赏她的杰作？
她的心是铁做的，血是冰冷的吗？
柳希月恨不能上前，揪住她，质问她。
可她现在没有证据，并不能因为柳繁月这一句问话，就真的将她扣下。
她按捺住心头情绪，微笑着上前一步，劝告柳繁月道：“此处危险，还请柳大小姐移步别处。”
柳繁月轻笑一声，放下了帘子，却并没有吩咐马车启程，却轻飘飘地对柳希月发出邀请：“你这小侍卫倒很有趣，颇合我胃口，你上来，我有话要同你说。”
谢天云一听，连忙拉住柳希月。
“别上去，小心她耍诈。”谢天云压低声音，急急说道。
现在柳繁月在他心里，无异于洪水猛兽，必须小心对待，稍微一个不留神，就会被她下毒手，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但柳希月却没有听从他的意思。
她拂开了谢天云的手，轻声道：“没事，有殿下在，她不敢拿我怎么样，我去去就回。”
说完，抬步上了柳繁月的马车。
她倒想知道，柳繁月要对她说什么。
柳繁月所乘的马车外表看着很普通，里面却出乎柳希月的意料，非常的华丽繁复，竟比李珩的马车内里装潢都还要更豪华奢侈。
整个车厢里摆满了金丝软枕，红木桌上摆着一套黑瓷窑掐金边茶具，车顶上吊着金缕丝镂空香炉，每一样东西都价值不菲。
柳希月大致扫了一眼，不等柳繁月示意，便坐在了她的对面。
“柳大小姐叫我来，是为了何事？”
柳繁月见柳希月这般自如，没有说话，伸手给柳希月倒了杯茶，做了个请的手势。
柳希月看着眼前的茶杯，却没有拿起的意思。
“怎么？连这点薄面都不肯给？”柳繁月挑了挑眉，轻声问道。
“不敢。”柳希月懒得跟她绕弯，直接道，“柳大小姐的茶，我不敢喝，怕喝了，不能活着走出这马车。”
柳繁月闻言，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事一般，抬起袖子遮住嘴，咯咯笑起来：“你这小侍卫，真是有趣极了，为何会如此想我？”她抚了抚面颊，仿佛不太明白，“我会做这般可恶的事吗？”
柳希月听着她夸张的笑声，并没有一丝波动，只目光沉沉地盯着她。
现在外面一片混乱，太多的事等着她处理，她无心和柳繁月调笑浪费时间。
柳希月出其不意地问：“是你做的吗？”她的声音平淡，没有感情，“柳家，和徐公公家的火，都是你放的对不对？”
她虽然是问句，语气却很笃定。
柳繁月听了，略略一愣，放下袖子，又重新笑起来，眼里的伪装慢慢卸了下来。
“你说是我，可有什么证据吗？”柳繁月笑颜如花，声音带着轻蔑，“或是说，我现在当着你的面承认了，你现在出去跟大家说，这火是我放的，人是我杀的，能拿什么证明？旁人会相信你吗？”
说完，柳繁月低下头，拿起茶杯，姿态优雅地喝了口茶，嫣然笑道：“小侍卫，案子不是你这样办的，凡事都是要讲究证据，口说无凭。”
柳希月也跟着笑了出来。
“是，现在确实没有，因为你总是快我一步，将所有东西所有证据都销毁了，可这并不能说明你比我聪明，或是你的手段有多高明，只是因为我从没有怀疑过你。”
柳希月抬手转了转手边的茶盏，盯着柳繁月的脸不放，说出的话却如一把把尖刀，直插柳繁月的胸口。
“我没有怀疑过你，因为我以为你是个人，有做人基本的良知和廉耻，不会对自己的亲生姐妹，亲生父母下手，可现在看来，我真是错得离谱，这世上有的人，就是如此这般狼心狗肺！可是柳大小姐，请容我提醒你一句，坏事做得多了，总会露出马脚的，而且你除了心肠歹毒，人并不聪明，手段并不高超，我现在已经怀疑上了你，从今往后，你做每一件事，可得小心再小心，因为我会在每一个地方盯着你，等着抓住你的狐狸尾巴。”
这毫不留情的痛骂让柳繁月脸上的笑容凝固，竖起眉毛似要发火。
但很快她又重新笑了起来，甚至越笑越开心，忍不住低头用袖子捂上嘴。
“我就喜欢看你这副无能狂怒，却只能逞口舌之利的模样，真的好好笑。你说要抓住我，好啊，那就让我拭目以待。”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柳希月看着她的美艳的笑脸，内心里却只有嫌恶。
连那点仅存的失望都完全消失殆尽。
她不想承认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看错了了人，可眼前的柳繁月让她觉得陌生无比。
柳繁月不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姐姐，更像是一个人渣。
一个没有良知，一个没有底线，被权利熏心的人渣。
“你说呢？”柳繁月并不答话，眼波在柳希月脸上打转。
“为了权？”柳希月直接问出心中的疑问，“为了太子妃的位置？对自己的亲生父母和姐妹下杀手，真的值得吗？”
“值不值得，不是你说了算的。”柳繁月的嘴角垮了几分，眼中的光芒却是丝毫不减，“人在这个世上，有时候得多为自己谋划谋划，不过你身份低微，一辈子被人踩在脚下，自然是不懂其中道理。”
“但我知道人得有良知和底线。”柳希月直接反驳道。
“有良知和底线的人都只会被人踩在脚下欺辱。”柳繁月又笑起来，“这些是这世间最不值钱的东西，我那妹妹有良知有底线吧？还不是早早夭折，你也挺也良知底线的，不也还是只能做一辈子的蝼蚁。”
柳繁月说着，又捂嘴笑起来，好半晌才补充道：“小侍卫，只有豁得出去的人，才能成为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