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真是艰难的一天。
但有人欢喜有人愁,在三分甜厂子里的员工都愁容满面的时候,巧珍的父亲老王头却笑脸如花。
回村后,左邻右舍都来看望他了。
大家嘘寒问暖,实际上是想要听八卦。
“王大哥去一次城里,回来就大变样了,你看看你,你穿的这可都是旧社会老地主才能穿的呢,绫罗绸缎。”
“就这?”
老王头呷一口二锅头,吹嘘起来,“我妮子进的厂子就是做衣服的,我们老两口到厂子去,厂长和夫人亲自接待了我们,不瞒你说,我闺女和女婿的婚事就是他们给拉拢的呢。”
“你们那里知道城市里的好,绿化好,风景好,眼前都是高楼大厦,在县城能看到七八层的小洋楼都大开眼界了,想不到吧,在城市里还有三十多层的呢。”
“王大哥又吹嘘起来了,”邻居哈哈笑,指了指他,“那三十层的大楼,风吹一下还能不倒?”
王大哥见了世面,说话和之前也都不一样了,“要不你们怎么是一辈子的老农呢,没见过世面!三十层就了不起了啊,平京的还更高,美丽着呢。”
“要说市里头生活好,你怎么还回来了?”这边追问。
老王头长叹一声,“你说说我们这老疙瘩,想要出去赚钱,咱们除了放牛还会什么?那都是年轻人的天下,我们只能给子女添乱。”
老王头回来之前还自掏腰包给村人都买了零嘴儿和毛巾。
大家拿回去一看,摸一摸都说质量好。
至于什么牛轧糖之类的零嘴儿,众人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以至于老王头只要出门就有人打听城里头的新闻。
尽管老王头一模一样的话已经说了无数次了,但村人依旧喜欢听。
老王头自然不想到城里头去生活,但却因了女儿找到了好工作与好女婿而沾沾自喜。
他哪里知道,厂子已经不成个模样了。
巧珍思念爹爹。
每当遇到过不去的坎儿她就会电话给爹爹诉苦,老王头最能说大道理,虽然不是什么至理名言,但在他看来“话糙理不糙”。
今天,依旧有晨光,远处的天幕下依旧燃烧着绚烂的朝阳。
那种幻彩镶在白云上,美丽的不可思议。
她出医院,在后面一条长满了悬铃木的马路上买了水煎包和胡辣汤,又挑选了一些水果,这才准备回去,路过公话亭,到底没忍住给父亲打了电话。
还没听到老王头那熟悉的声音,巧珍就哭的不能自已。
“我那闺女,怎么个事啊?你哭什么呢?洪涛欺负你了?”
老王头将烟杆插在脖颈上,愤怒的啐一口。
巧珍担心父亲会误会,急忙说:“我们厂子被人烧了,现在可怎么办啊?”
“烧了?”
老王头咳嗽一声,放宽了心。
“你的意思……”
“好像说是有人将烟头丢在了库房里。”
老王头惊骇,“我是老烟民了,到你们厂子里我也不敢抽烟,想不到他们却这样,闺女,不要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没了厂子你也依旧是我妮,将来你回来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