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一点...小心！”
眼见着庄盐即将摔倒，孟蛮连忙上前将他扶住，又把拐杖递给他重新杵上，并吁了一口气，“呼...这次连续走了十步。”
“蛮子，谢谢你。”
重新站稳后，打量着孟蛮额上的汗水和绯红的脸颊，庄盐由衷道谢，而后蹙眉：“以后，别来陪我了，我爸妈在这儿呢！你们就安心训练，好备战明年的青运会。”
孟蛮说：“你父母不可能随时陪着你，他们也需要休息，尤其是你妈妈，走了这么久，幼儿园那边肯定攒下了不少事情，我昨天还见她着急忙慌地去门卫室接电话，我猜应该是幼儿园那边在找她。
现下，咚咚也回去上学了，又少了一个人照顾你，其实我们轮流过来，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听到这话，让庄盐有些不是滋味，“蛮子，我感觉自己好像拖累了大家，你看咚咚，整个暑假都在陪我，都没怎么画画。我爸妈也是，把工作丢了来照顾我，感觉自己成了他们的负担。”
“庄盐，你别这么说。”
孟蛮搀扶着他小心坐下，“也就这么一段时间，他们会累一些，等到你能扔掉拐杖了，就可以请护工来照顾你，你父母就可以回去工作了。”
“他们肯定不会放心的。”
庄盐苦笑摇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腿，忽然问道：“大家最近的训练情况怎么样？你可有改进压水花的技巧？”
孟蛮搓了搓手，赧颜说：“你不是不晓得，我学东西慢，哪像你，学什么都快。”
“但你学东西扎实呀！只要学会了，就会越来越好，不像灯，总是不稳定。对了，他在学校如何？除了训练，有好好上课吗？”庄盐又道。
孟蛮如实说：“你不在，他要比以往消极一些，不过训练还好，文化课就比较抗拒，上周的数学测验，他才刚刚及格。”
“这个灯，等他明天来了，我得好好说说他。”庄盐皱眉。
孟蛮颔首，“你劝劝他吧，我们的话他听不进去。”
晚饭时，孙佳莹察觉到庄盐有心事，等到庄栋梁去洗碗后，她便拉着庄盐询问：“小盐，你怎么了？刚才吃饭的时候，看你心不在焉的。”
庄盐抬眸望向她，凝色说：“妈，我感觉自己拖累了大家。”
“瞎说什么呢？你现在生病了，自然需要有人照顾。”孙佳莹立即道。
庄盐摇了摇头，“不只是这个，自从我住院以来，感觉大家的心情都受到了影响。”
他随后将今天从孟蛮那里打听到的关于队里的事情告诉了孙佳莹，“妈，你说我该怎么劝劝他们，才能让他们打起精神来？”
孙佳莹蹙眉想了想，拿起一旁的苹果，一边削皮，一边缓缓道：“有句话叫关心则乱，他们正是因为关心你，才会因为你的病情而焦心，从而影响了情绪。所以，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有你好起来，他们才会放心。”
“可我恢复得很慢呀！”庄盐哭丧着脸说。
孙佳莹将削好的苹果递给他，莞尔道：“好，除了身体，还有精神，当你重新振作后，他们也会受到你的感染，变得精神起来。”
“我还没振作吗？我每天都在坚持理疗呀！”庄盐不解。
孙佳莹抬手戳向他的眉心，嗔笑说：“你天天皱着个眉头，哪里像振作起来的样子。”
“额...有吗？”
庄盐扭头望向玻璃窗，透过上面的影子，看到了一张憔悴而萎靡的脸，“我什么时候变老了？”
而后，他捂着自己的双颊来回搓了搓。
孙佳莹失笑，“不是变老，而是沧桑，你瞅瞅自己的头发，多久没修剪了，还有你的上唇，都长青须了。”
“啊？我长胡子了？”
庄盐再扭头，瞪着玻璃窗上的自己，难以置信。
“男孩子长大了才会长胡须，小盐，你已经长大了。”
孙佳莹从他身后搂住，用下巴抵在他的头顶，也望向了玻璃窗。
望着母子二人映射在玻璃窗上的影子，孙佳莹解颜而笑，“虽然你才12岁，但在我的眼里，你早就是大孩子了，因为你从小就比别人懂事、成熟，所以，我希望你能给自己的将来重新制定一个奋斗目标。”
“奋斗目标......”
庄盐变得有些迷茫。
尽管知道自己要重回赛场的机会很小，但他还是怀抱着一丝侥幸，盼着能出现奇迹。
可这奇迹似乎来得很慢，不然，为何他都复健了这么久，还是没法脱离拐杖。
“人生的选择有很多。”
对着玻璃窗上的庄盐，孙佳莹开始用手指给他梳理乱发，“除了跳水当运动员，你也可以重拾儿时的梦想，成为一名水利工程师。现在，我国正在大力培养高技能人才，不再像从前一样，靠着力气就能建设四化，而是要靠脑子，用智慧来发展国家。”
“水利工程师。”
庄盐感觉这个五岁时许下的梦想似乎已经离自己很远，而且还不太真实。
孙佳莹又道：“除了继承你爸爸的职业，你也可以继承你爷爷的事业呀！现在你们老庄家的田里，只有你爷爷干活的身影，等他年纪再大一些，怕是只能把家里的田地承包出去，或者请人来打理。以后呀，你们老庄家可能就再无农民了。
现如今，大家都觉得城里好，想把农村户口转为城市，可殊不知，大家都往大城市跑了，老家的农田怎么办？都去当工人了，谁来当农民？
一个国家要发展，总是需要各行各业的人才，而非什么活好就干什么，把那些又脏又苦的活丢弃一旁。”
“妈妈希望我回去帮爷爷种地吗？”
庄盐仰头望着她。
孙佳莹笑着说：“种地这事儿不难，但难在怎么种好地，这就是为什么中国只有一个袁隆平。如果你要回去帮你爷爷种地，就不单单是会拿锄头、会开拖拉机那么简单了，而是要靠着你的聪明脑瓜子进行现代化农业，才能减轻像你爷爷那种岁数大的老农民的工作量，让他们事半功倍。”
“妈妈为什么突然跟我谈这个？是老家那边出了什么事吗？”庄盐疑惑。
他总感觉孙佳莹的话里有话。
孙佳莹无奈地笑了笑，“什么都瞒不过你，也什么都瞒不过你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