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政府官员，无论在什么场合下，都是沉稳冷静的典范，一般不轻易开口。一旦开口，那言语都是经过字斟句酌的。
但就算他们再谨慎，那些极厉害的记者们，还是能够通过无数次的用心揣摩分析，而从他们那哪怕只是极少数的言词间，看出端倪来。
而此刻，面对挤在前面高举着话筒的女记者，欧阳市长显然无法选择沉默。那他的回答，能否让他们听出些什么来呢？
一时之间，会场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将目光定格在了欧阳市长的脸上，那些惯会听音辨意的媒体人，耳朵已经悄然竖起。即便是那些明知不可能，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做好了准备参与竞标的其他建筑集团老总，目光中也染了几分好奇。
本就寂静的会场，顿时鸦雀无声。
见惯如此场景的欧阳市长闻言，含笑扫视了一眼台下安静端坐着的众人，又分别看了一眼两侧气质迥异的周靖宇和萧文涛，突然大笑道：“哈哈，这样的谜底，还真不好猜到。毕竟，日盛和博大的实力，一直以来都有目共睹，都为我们J市做出了很大的贡献。而周董和萧董二人又都年轻有为干劲十足，是我们J市有名的青年才俊，无论他们谁是最后的赢家，相信都是我们和所有J市人民乐见其成的。”
这样打太极的一大段话，并不能让人揣测到丝毫其中的玄机。那些等着从他言词间获取第一手资料的人听后，不由得暗自失望。
看来，今天的谜底，还是要等到最后才能真正揭晓。
“周董，听说日盛这次请来了一位非常神秘的设计师，但爱玛小姐的才华，却是在国内外都让人赞叹不绝的，您真的认为此次竟标，日盛还有胜出的可能吗？”
声音轻柔却言词犀利的提问，出自一位穿着朴素却长相漂亮的年轻女记者，曾不顾自身安危大胆揭开多家企业内幕并以毒舌著称于J市的方瑶。
这位女记者疯了吗，这样的问题，简直就像赤裸裸的打脸，她竟敢对着J市出了名性格果决冷厉、手段狠辣的周董说出来？
整个会场的气氛为之一僵，众人不约而同地将带着几分惊骇的目光投向了周靖宇。
就连欧阳市长也将脸上的笑意敛去，眉头微微皱起。
原本侧头聆听欧阳市长讲话的周靖宇缓缓转过头来，一贯没什么温度的冷寒眸光凝聚定格在对面的女人脸上。
漂亮的脸蛋，齐耳的短发，清亮的眼神，不卑不亢的气度。
并不陌生的容貌，让周靖宇很快便在脑海中搜寻出有关她的信息来，眸中的光芒更加幽深冷冽。
很好，又是她！
那两道目光，如利芒一般让人不适，周围被扫到的人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但那方瑶，却像是没有感觉到其中的锐利，反而上前一步，将话筒拿得离周靖宇更近一些，继续道：“看萧董这样的神情，难道您自己其实也没有多大信心，不过是做最后的挣扎，不想让博大赢得太轻松吗？”
她哪只眼睛能从他脸上看出“没有信心”四个字来？
这个该死可恶的女人！
上回国际都市的聚众事件就是她在里面不遗余力地煽动，才将他搞得焦头烂额，今天，她又想在这里出风头，让他看看她有多厉害吗？
周靖宇的瞳孔微缩，双眸中绽出危险的光芒来。
天哪，这位女记者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她就不怕周董一怒之下，让她饭碗不保甚至永远无法再踏入J市吗？
感觉到周靖宇的眸光越来越幽深，有人忍不住暗吸了口凉气。
“做最后的挣扎？方记者这个词用得很好，我喜欢极了。”周靖宇冷峻的脸上突然绽出一抹耀眼的笑容来，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的温度，甚至令他身周凝聚的冷寒气息更浓。
他眼角余光隐讳地看了一眼台下一处无人关注的角落，声音暗沉地缓缓道：“做生意有时需要的就是坚持，就是任何时候都不放弃的固守。胜负总在一瞬间，不到最后，谁又能真正知道谁胜谁负呢？就像方大记者，从前几次揭露黑幕时都是死里逃生，你在最危险、差点以为自己就要挂了的时候，难道就没想过要做一做垂死挣扎吗？那最后怎么样了呢？你能活生生地站在这儿，就证明你的坚持是值得的。”
“而我和萧董，恰好也是像方大记者这样不轻言放弃的人。你说是吗，萧董？”微微勾起唇角，周靖宇转头看向萧文涛，眸中有着几分让人看不懂的异色。
明明是打脸的嘲讽，却被他轻轻松松几句话，就转换成了彼此一样的夸赞言辞，让方瑶本都不得不点头认同。而他最后的一句询问，更是意味深长，将自己与萧文涛放在了同等的高度，让人忍不住深想。
难道，这次日盛请到了比爱玛小姐更出色的设计师？之前故意不公开其身份，就是为了出其不意，打博大一个措手不及？
周靖宇的话，化解了自己的尴尬，却没能令以大胆毒舌著称的方大记者就此偃旗息鼓。
她赞同地冲周靖宇灿然一笑，点头后却说出了更让人吃惊恐惧的话：“周董倒是好口才，好自信！只是不知道日盛是请到了比爱玛小姐更厉害的设计师，还是您打算在暗地里做些什么，从而用不正当的手段拿下这次市政府大楼的项目。毕竟，您的手段狠辣在J市是出了名的，而上一次国际都市工人坠楼事件，日盛的损失惨重，您肯定希望以这个项目的后续收益来弥补。”
天哪！这位女记者怕不只是大胆，恐怕已经疯了。这样的话，她也敢当众说出来？她这样一再地捋老虎头上的毛，就真的不怕有朝一日突然失踪吗？
接连的倒抽气声暗暗响起，在场的众人已经不敢再抬眼看周靖宇的神情了。唯有一旁隐在角落里的唐静，抬头安静地看着他，想听听他接下来会怎么应对。
她知道，狠厉冷寒的周靖宇其实是个极善于隐忍的人。为了公司的声誉，他绝不会在这样的场合放任自己的暴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