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油灯下,赵铁军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沉重的负罪感:
“…大概是…二十年前?闹饥荒刚过,公社组织运公粮。我爹当时是押运队的副队长。负责押运的是…是孙大山,孙老伯,我爹的老搭档…他们运粮车过河套子那片险滩时…出了事…”
赵铁军的声音有些哽咽:“…车翻了…一车粮食…全倒进了河套子急流里…孙老伯…为了捞粮…被水卷走了…连…连尸首都没找到…”
王大柱心里咯噔一下。河套子?翻车?孙老伯?和老村长昏迷中的呓语对上了!
“后来…后来公社调查…说是意外…车轴突然断了…” 赵铁军的声音带着痛苦,“可我爹…这些年…一直睡不安稳…有次喝多了…抱着我娘哭…说…说那车轴…是他…是他偷偷换的!换成了…一根有暗伤、快断了的旧轴!因为…因为那车新轴…他…他偷摸卖给了邻村一个急需的亲戚…换了…换了几斤救命粮…”
真相如同惊雷!王大柱震惊得说不出话!为了几斤粮,偷换车轴,导致翻车,害死了搭档,还让一车公粮打了水漂!这…这简直是丧尽天良!
“我爹说…他当时…也是饿昏了头…家里快断顿了…孩子饿得直哭…” 赵铁军捂着脸,“事后…他吓坏了…把旧车轴扔进了河套子…谁也没说…可这心病…就落下了…尤其这几年…他当上村长…表面上风光…可背地里…总做噩梦…说梦见孙老伯浑身湿漉漉地来找他…”
“那…‘拆了’又是啥意思?” 王大柱追问。
“这…” 赵铁军犹豫了一下,“大概是…十年前?破四旧那会儿…上头派人来…要拆屯子后山腰那座小土地庙…我爹…我爹是村长…带人去的…那庙里…就一个孤老头子守着…姓吴…无儿无女的…脾气倔…死活不让拆…推搡间…那吴老头…一头撞在庙里的香炉角上…当时…当时就不行了…”
赵铁军的声音带着恐惧:“…人…人是抬回来的…可…可没送到卫生所…就…就断气了…我爹怕担责任…就说…就说老头是自己摔死的…后来…后来那庙还是拆了…这事儿…也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两条人命!沉重的良心债!王大柱倒吸一口凉气!难怪老村长被心魔魇住!这愧疚和恐惧积压了几十年,一朝爆发,足以摧毁任何人的精神!
“王师傅…我爹…他糊涂啊!可…可他这些年…也为屯里做了不少好事…他…他罪不至死啊!” 赵铁军哀求道,“您…您有办法…让他醒过来吗?哪怕…哪怕让他少受点罪…”
王大柱心情沉重。这心魔,是赵德柱自己种下的苦果。仙家能驱邪,但驱不了人心里的鬼啊!常天龙说的“诅咒印记”又是什么?
他再次集中精神,尝试更深入地感知老村长的意识。在常天龙冰冷意念的引导下,王大柱的感知仿佛沉入了一片粘稠、黑暗、充满痛苦嚎叫的泥沼——那是赵德柱混乱恐惧的精神世界。
在这片泥沼深处,他“看”到了两个异常清晰的“印记”:
一个,是浑浊的河水中,一根断裂的车轴,死死缠绕着一个挣扎的人影(孙大山),那车轴上似乎还刻着一个模糊的、歪斜的斧头符号!
另一个,是一座倒塌的土地庙废墟,一个额头流血的老头(吴老头),怨毒地指着他,老头身边,也漂浮着一个同样的、歪斜的斧头符号!
这符号!和水库白骨、古井白骨上的一模一样!
一股冰冷、古老、充满恶意的怨念,正通过这两个“印记”,如同毒藤般缠绕着赵德柱的灵魂,不断汲取着他的恐惧和愧疚,滋养壮大!这根本不是普通的心魔!这像是…某种被刻意种下的“诅咒”!
王大柱猛地收回感知,脸色煞白,冷汗直流。他明白了!赵德柱的昏迷,不仅仅是因为愧疚心魔,更是因为他身上,被“人”为地种下了与那些陈年白骨案受害者身上同样的“诅咒印记”!有人在利用他的恐惧和罪恶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