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小虾从林启方旁边扯过一把竹椅坐了下来。
她坐下来观察了大半半个时辰左右，发现过来送货的人主要以妇孺为主，且前来送货的人也不算多，也就七八个左右的样子。
因为燕小虾订的价钱是十七文一担，当然也是以园艺场的箩筐为标准。这也是附近十里八乡的人家做活装谷子的箩筐大小。
虽说是一担的价钱，但实际上他们能拿到的也不过是半担的钱，八文。
因为一担箩筐的鹅卵石的重量远超于一担谷子。所以能挑得起一百多斤稻谷的人未必能挑得动两三百斤的鹅卵石！就算能挑得动，箩筐也受不住，会坠穿箩底。
一个成年男人，家里的顶梁柱，如果跑大老远的路，花一两天的时间只能挣七八文，他们是不愿意的。除非是实在找不到别的活计，地里也没事做了，才有可能去挣这几文。
所以她看到来送鹅卵石的人都是和自己预料中的差不多时，点了点头。
燕小虾正准备离开，却看见前面的青石路上那有三个和自己差不多高，但比自己要瘦弱得多的丫头小子各挑着一担东西摇摇晃晃地走过来。
她看着那飘移的步伐，真怕人走着走着，会一个跟头裁下来。
林启方注意到东家眯着眼睛，一直紧盯着前面几人，故开口解释道：“他们是姐弟，家在山寨那边。他们的鹅卵石都是在山涧石河中捡的。走在前头的是大姐，中间的是两个弟弟。因为路远也挑不够一箩筐，所以他们姐弟三人，一人挑一点，凑成一箩。”
听到这，后面的情况不用问燕小虾也知道了。
她站起来，拍拍手，离开了。留下一头雾水，摸不着边，不知她这是什么意思的林启方。
没过一会，只见林大良带着几人过来，在他前方的两米处垒起了炉灶。
因为人多，一应材料也是现成的。三两下功夫，林大良他们就把炉灶垒好了。
“大良叔？”
“小方啊，等会你就知道了。叔还赶着去沟渠那边忙乎呢！”林大良拍拍他肩膀，又呼啦啦地领着人往下一个目的地赶去。
林启方前后左右都看了看，没看到有什么别的不同。
但没多久，就看到八娘抱着一大捆柴火过来，二妞捧着七八个木碗跟在身后。随后的，则是邓娘子和老周头俩人一左一右地提拉着口大锅。
远远闻着，还有肉香飘过来，引得坐在地上啃干粮的人连吞口水。
“小方，你去招呼前面的人来喝碗热汤，这是东家刚吩咐的。”邓娘子朝伫在一旁的他喊道。
“东家吩咐的？”林启方疑惑地问道。
“对。我们东家人好心地善良。她说来送石子的人都是走了大远路的，我们不能让人水都没一口。所以让我熬些骨头汤给来人喝两口，暖暖身子。”邓娘子拔高了声音，笑容满面地说道。
坐在地上啃干粮的人自然也听到了她的话，不由齐刷刷地往林启方这看过来。
林启方被他们如饿狼般地盯着，头皮一阵发麻。
“你们都听到邓娘子的话了吧？想喝的自己过来打，不能争抢。”
几人重重点头，连连向他和邓娘子道谢。
“你们不用谢我，要谢就谢我们东家吧。这是我们东家的善心。我等也是听令行事。旁边有桶有水，你们喝完后就把碗洗干净放一边，留待下一人用。”
邓娘子交待完，又和二妞说了一声，然后就急急地和老周头到镇上朱屠户那，看还有没有猪骨头卖。东家可是交待过了，挖沟开渠的帮工也要准备肉汤的。如果买不到肉回来，就让她杀一只鸡的。
唐氏姐弟们和邓娘子错身而过。
“大姐，好香呀！好像有肉的香味。”唐家平吸着鼻子，目光不舍地追逐着邓娘子的身影。
“三弟，等这次换得了钱，大姐就去屠户那割几两肉回去做给你吃。”唐家大姐唐家年柔声说道。
“大姐，你别惯他了。家里四妹和五弟还等着我们换粮回去呢。”唐家景狠狠瞪了弟弟一眼。
唐家平缩了缩脖子，不敢出声，腿脚也加快了几分。
“三弟，你慢一点，小心看路！”唐家年一边喊一边怪责地嗔了眼唐家景。
唐家景一声不吭，抿着嘴挑起担子大步地跟上弟弟。
“大姐，二哥，你们快一点。”唐家平闻着越来越浓郁的肉香，浑身充满了力气。他和兄姐招呼了一声，挑起担子快步就往前奔，看得后面的唐家年一惊一怕的。
等俩人赶到收购石子的少年旁边，她的三弟已站在一个冒着热气的大锅旁，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和二弟。
“三弟！”唐家景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三弟。”唐家年也不好意思地扯着他的衣角。
唐家平不理会他二哥，自己走到木桶旁拿起一个碗到锅里装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骨头汤，然后递给大姐。
“大姐，你喝。肉汤！”他捧着碗满满的汤水两眼发亮地看着她。
“三弟！”唐家年嗔怪了他一眼，然后不好意思地看着林启方，小心翼翼地说：“不好意思，我家三弟他不懂事，我会教训他的，您大人有大量，就饶过我们一回吧！”
林启方笑着摇摇头，“这是我们东家给你们准备的。谁都可以来喝上一两碗。只不过喝完后要把碗洗干净放一边，留给后来人用。你们家弟弟挺有知礼的，一直站在这等你们到了一起喝。”
“大姐，给！是这里的东家请我们吃的。”唐家平喜滋滋地把碗捧到她面前。
唐家年再三确认过后，才点点头，说道：“三弟你喝吧，大姐等你喝完再喝。”
唐家平看到大姐没接，而是挑着担子把箩筐里的石子倒时这里箩筐时，忙放下碗，也过去帮忙。
“你们可以先喝了汤，暖暖身，再慢慢来兑换钱也不迟。”林启方一边说一边笑着把八文钱递给她。
唐家年笑笑没作声。她把三担空箩筐堆叠成一担后，向林启方道过谢，然后到大锅那边先给二弟打了一碗浓汤，最后才是自己的。
她一边喝一边想着大山那头的弟弟和妹妹。
多好的肉汤啊！他们已经一年多没沾过油腥子了。如果四妹和五弟他们也能喝上两口，该是多高兴啊！虽然很想问问，她能不能不喝，把自己那碗装回去给弟弟妹妹。但也明白这话是不能说的。
或许是肉汤的魅力太大了。过了些时日，燕小虾过去巡视的时候，发现了送鹅卵石的妇孺当中，还有些拖着个和自个儿一般高篮子的小人，一如当年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