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征瞟了一眼敖少钦,并没吱声。
而敖少钦却变本加厉的凑到魏无征面前,直言不讳的嘻嘻笑道:“你尽管放心,我保证,只要你一阖上眼,我就动手杀掉凌绝顶。”
魏无征不动声色的吸了口气,强行压制住满腔的怒火。
他非常清楚,敖少钦这话,就是为了激怒自己,自己岂能落入敖少钦设下的圈套?
“我还是那句话,凌绝顶非死不可!”
“凌绝顶一天不死,我就一天寝食难安。”
“死在我的手上,这是他命中注定逃不了的劫难。”
“你又何必与我作对,与命运抗衡呢?”
敖少钦双眼微眯,毫不掩饰的说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魏无征还是不吭声,依旧目不转睛的打量着眉飞色舞的敖少钦。
“与我作对,与命运抗衡,你,实在是太不自量力了。”
敖少钦坐直身子,理直气壮的凝视着魏无征,又一次语重心长的劝道,“你真没必要这么做。”
“得不偿失,得不偿失啊。”
直到敖少钦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唉声叹气的走出木屋时,魏无征才暗暗松了口气,但,他依旧不敢掉以轻心,不敢阖眼,生怕敖少钦突然返回木屋,杀了凌绝顶。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到我说话,但我还是的告诉你……”
魏无征扶着粗糙的木质墙壁,挣扎着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麻木的手脚四肢和脖颈后,目光一转,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凌绝顶,“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决不允许敖少钦那厮,动你半根毫毛。”
“不是因为我不希望你死,我甚至希望你早点死,而是因为,你这样的天之骄子,不该死于敖少钦那小人之手。”
“更因为,只有我才是杀你的最佳人选。”
“因为你灭了我魏家满门,此仇不报,我魏某人还有何颜面去见另一个世界的列祖列宗?”
脸色煞白得魏无征,喋喋不休的说着自己的复杂心声。
而凌绝顶的心里则是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
他很想告诉魏无征,如果你真想杀我凌某人,那你现在就可以动手,我绝不怨你。
可,此时此刻的他,还是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沉默以对,暗暗祈祷‘海洋之心’尽快现世,这样的话,自己也能早点重塑元神……
“我何尝不知道,在你虚弱无助的时候杀你,是我杀你的最佳时机?”
“一旦等你复原如初,就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又怎么可能杀得了你?”
“可我还是不想乘人之危,我想以光明正大的方式报仇雪恨,即便杀不了你,即便我将会死在你的手上,我也能保留着最后的体面,去见列祖列宗……”
说出这番话时,魏无征满嘴苦涩,目光呆滞无神,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凌绝顶透过木屋的窗口,能够隐约可见窗外的天空,落霞漫天,红日西坠,从海面吹来的轰鸣声,与之前相比,显得愈发尖锐刺耳,他甚至能够感觉到,整个荒岛都在轰鸣声中轻颤,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沉入海中。
此时的魏无征已再度盘膝,坐在凌绝顶面前,聚精会神的打量着凌绝顶身上的变化。
这一刻!
即便是凌绝顶也没注意到,木屋房顶上,已经发芽的那一粒种子,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和状态,缓慢成长。
只有牙签粗细的柔弱根茎,绿意盎然,虽然纤细得弱不禁风,但却散发出强大的生命力。
即便是在吹得周围数百米高的巨木,东倒西歪,枝叶哗哗作响的狂风侵袭下,从这粒种子长出的根茎,也没被狂风吹断,反而逆风生长。
“嗷嗷嗷……”
“呜呜呜……”
“嘭嘭嘭……”
“喀嚓喀嚓……”
……
天色渐晚,林中光线渐暗。
令人头皮发麻的野兽咆哮声、嘶吼声、鸣叫声,以及大地震动的闷响声,树木折断的爆响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的木屋四周的远处林中传来。
岛上的疯狂杀戮,又在这一刻上演。
而木屋则俨然成了腥风血雨中的一艘诺亚方舟。
担心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敖少钦,早知半个小时前,就已从沙滩上,匆匆返回木屋。
此时,正蜷缩在角落里,嘴角含笑,比划着手中的匕首,一声不吭的打量着魏无征……
……
见到盘旋在凌园上空的二愣子时,景思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整个人都懵了,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连连张嘴,虽有千言万语如鲠在喉,可,此时的她却连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她曾亲眼见到二愣子被孙子楚打出的一道掌印击中!
孙子楚那一道掌印,将整个街区,数十里范围内的一切建筑物,在顷刻间摧毁成碎片!
而此刻自己居然见到了二愣子!?
景思晴下意识的连连揉眼,试图以此来证明自己确实出现了幻觉……
“俺没死。”
“俺还活着呢。”
“你见到的是还活着的二愣子。”
直到听得二愣子这番话时,景思晴才猛地一下子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喜极而泣,两行热泪顿时夺眶而出。
她对二愣子所有的担惊受怕,都在这一刻,随着眼泪的流出,逐渐烟消云散。
“俺来见你,就是为了告诉你,俺还活着,你不必担心俺,更不必心存愧疚。”
皎洁的月光,落在二愣子棱角分明得犹如刀削斧凿的脸上,令得他的五官泛起一层金属般的冷光。
流着泪的景思晴,无声的连连点头。
“俺要去找凌绝顶了。”
“你放心吧,俺一定替你们把凌绝顶安然无恙的带回来。”
话音未落,二愣子的身躯,已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茫茫无际的夜色中。
景思晴的脸上,虽然布满泪痕,但却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二愣子没死!”
“二愣子没死!”
……
片刻后,激动得手舞足蹈的景思晴,连声欢呼。
凌园的所有人,都被她的欢呼声吵醒。
戚烟梦揉着朦胧惺忪的睡眼,有感而发的长叹道:“奇迹……奇迹……奇迹啊……”
而鬼瑶儿则身形一闪,从数里外的道场内,瞬移到景思晴面前,一把拽住景思晴的手,难以置信的问,“真的?假的?”
景思晴拍着胸膛,重重点头,咯咯笑道:“当然是真的了,这么重要的事,我敢信口开河吗?”
鬼瑶儿嘟起红唇,下意识的摸了摸景思晴的额头。
她以为景思晴发烧了,所以才大半夜说胡话。
“我没发烧。”
“二愣子确实还活着。”
“就在几分钟前,我曾亲眼见到他,喏,当时的他,就盘旋在那个位置。”
口中说着话,景思晴抬手指向院落上空的西北方。
鬼瑶儿黛眉轻蹙,半信半疑的打量着景思晴。
她虽没亲眼见到二愣子与孙子楚的决战现场,但,她曾从景思晴口中听到过有关于决战现场的每一个细节。
她绝不认为,以二愣子的修为,以及二愣子当时的处境,二愣子能够存活下来。
“真的,我没骗你。”
“你得信我。”
景思晴直面向鬼瑶儿,一字一顿,但,语气和神情间的恳求之意,却是溢于言表,“我是真的见到了还活着的二愣子……”
说话间,景思晴将她之前在无意间见到二愣子,以及二愣子说的每一句话,全都巨细无遗,毫无保留的说了一遍。
鬼瑶儿虽然还是不肯相信景思晴,但,为了不让景思晴难堪,她也只能虚以委蛇的表示相信景思晴,相信二愣子还活着。
“你刚才说,二愣子说,他要去找凌绝顶?”
鬼瑶儿一脸好奇的问景思晴,“那他有没有说,凌绝顶在哪儿?”
景思晴抿着唇,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
短暂的沉默后,景思晴又满脸自信的补充道:“二愣子不是等闲之辈,以他的手段和神通,肯定能够找到凌绝顶。”
“有二愣子伸出的援助之手,我相信,凌绝顶很快就能够回来。”
尽管鬼瑶儿不是很认同景思晴的这种说法,但,当着景思晴的面,她还是故作认真的点了下头……
……
带着各种为阿翠量身打造的道具,正要迈步进入结界,训练阿翠的慕容璞,突然在这一刻,感应到地君直奔云顶山庄而来时,引发的气场波动。
“这老家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真的不要命了?”
“好不容易摆脱本少的掌控,然而却在今夜主动自投罗网?”
喃喃低语声中,慕容璞迈入结界的脚步,戛然而止,“我™倒要看看,这老家伙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以慕容璞对地君的了解,他绝不相信地君是真心实意的主动回来见他。
地君又不是受虐狂。
还没等慕容璞放下手中用以训练阿翠的道具时,慕容璞就已再度感应到,此时的地君,已然耷拉着脑袋,蹑手蹑脚的进入云顶山庄。
十几秒后,慕容璞清楚地听到地君双膝跪地时发出的‘噗通’声,从外面传来。
“主人……我……我回来了……”
地君惶恐不安的声音,支支吾吾的传入慕容璞耳中。
慕容璞并没在第一时间内答复地君。
而是慢条斯理的摸出一根雪茄叼在嘴上,悠然自得的吞云吐雾起来。
直到嘴上的烟,烧到尽头时,他才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主人……我……我有罪……我……我是回来请罪领死的……”
地君这话,令得慕容璞顿时眉峰蹙起,他绝不相信地君真是回来请罪领死的。
慕容璞并没吭声。
“主人……主人……我……我……”
跪在慕容璞房外冰冷地面上的地君,全身都在颤抖,连头也不敢抬,身上的衣物,也早就被冷汗浸透,整个人都像是从水缸里捞出来的似的。
要不是因为走投无路的话,他也不至于硬着头皮,冒着被慕容璞杀死的风险,重返云顶山庄,来见慕容璞。
慕容璞此时的冷漠态度,完全在他意料之中。
“既然你是回来请罪领死的,那你现在就死吧。”
“没必要再活着了。”
“本少已对你彻底失去兴趣。”
而当慕容璞波澜不惊的答复,传入地君耳中时,地君身形一颤,犹如烂泥般,瘫软在地。
此次来见慕容璞,说是请罪领死,这不过是地君的借口。
他真正的用意,是为了回到慕容璞身边。
虽然还得继续当慕容璞的坐骑,但至少能保住一条命。
而不是真的回来领死。
可,慕容璞这番话,却掐灭了他的希望火苗……
“主人……我……我……”
地君鼓足勇气,还想为自己争取一线希望。
但,他的话,还没说出口,房中的慕容璞就已瞬移而至,出现在他面前,抬脚踩在他的后脑勺上,掷地有声的咆哮道,“你不是回来请罪领死的吗?哪来这么多废话?”
“既然你不忍心对自己下手,那,本少愿意送你一程。”
说话间,慕容璞脚上的力度,缓缓加大。
“喀嚓……喀嚓……”清脆的爆响声,密集如雨点般,从地君的脑袋里传出,清晰可辨的回荡在院子里的每一寸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