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真的知道，那你就说出来，要是不知道，那就算了，别再消耗我的耐心。”
再次开口时，妖帝的语气，赫然比之前客气得多，“我也不想勉强你。”
说话间，妖帝转身要走。
然而，水灵灵的笑声，却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你现在最大的敌人是龙天鸿。”
“他得到了鬼帝的毕生功力，以他对你的恨意，他非杀了你不可。”
水灵灵的语气，也在这一刻变得凝重深沉，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担忧。
妖帝无所谓的耸耸肩膀，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呵呵笑道：“他想杀我，那就来杀呗。”
“这么多年来，想杀我的人，多如繁星，可，时至今日，我依旧活得好好的。”
话音未落，妖帝的身形，已冲天而起。
“你之前提到的事，给我点时间考虑。”
几个呼吸间，妖帝的身形，就已没入茫茫云天深处，不见了踪影，但她凝成一线的声音，却字字清晰可辨的回荡水灵灵在耳边。
“唉……”
原本浮现在虚空中的那一抹涟漪，在长叹声中，缓缓消散。
一切恢复平静如常，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
可，妖帝的心神，却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此时的她，再一次来到之前与鬼帝决战的街区。
目光所及之处，鲜血、残肢、断臂、尸骸，原本繁华喧嚣的街区，俨然成了恐怖的人间炼狱。
龙氏兄弟早已离去。
废墟之下，寂静如死，唯有呜咽的风，从那个废墟上空，呼啸而过。
当妖帝从天而降，落到废墟上时，萦绕在空气中的血腥味，都还没散尽，依旧浓郁刺鼻。
她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鬼帝从相识、相知、相爱，到反目成仇，彻底决裂，彼此都恨不得致对方于死地的每一处细节……
“斗到最后，你我都输了。”
“你我之间的战斗，没有赢家。”
“不是败给了彼此，而是败给了命运和天道。”
面如土色的妖帝，若有所思的喃喃低语着。
她的眼角，又一次被泪水浸湿。
妖帝吸了口气。
她决定接受水灵灵的意见：
不再打凌绝顶的主意、尽快释放阿翠。
一念至此，她正要打开结界，放出阿翠时，一个低沉嘶哑，却又极具煽动性的声音，凝成一线，破空而来，直接送入她的耳中：
“既然如此，那你干嘛不灭了这天道，取而代之，主宰众生的命运？”
闻言！
妖帝身躯轻颤，犀利如刀锋般的眼眸，直勾勾寻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却在坐在轮椅上的慕容璞，嘴上叼着半截不知是在什么时候熄灭的雪茄，从遥远的虚空，瞬移而至，悬浮在她十步之外的空中，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她。
“你没想到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见到我吧？”
慕容璞秀气得近乎于邪异的脸上，浮现出阴森的笑容，一字一顿的问。
妖帝并没吱声，而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慕容璞。
虽然表面上平静如常，但她内心却是早已掀起了从未有过的滔天巨浪。
她确实没想到，竟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见到慕容璞。
自从慕容璞闯入云顶山庄，试图从韩如龙口中，逼问出她的下落那一天起，她就一直小心提防着慕容璞。
她不想跟慕容璞这种反复无常的人，产生任何交集。
但，怕什么来什么，慕容璞终究还是在这一刻现身……
“实不相瞒，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在找你，我找你找的好苦啊。”
“皇天不负苦心人。”
“老天可怜我，终于让我在今日见到你的真面目了。”
说出这番话时，慕容璞的脸上，洋溢着欢喜的笑容，激动得似乎连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放了。
“你找我干嘛？”
故作镇定的妖帝，脸色一沉，很不高兴的冷声问。
以她对慕容璞为人处世的了解，她绝不相信，慕容璞是来找她叙旧的。
“帝尊大人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轮椅上的慕容璞，上半身微微向妖帝这边倾斜，而声音却压低很低，像是生怕被第三个人听到，“水灵灵那番糊弄人的鬼话，难道您也相信？”
“或者说，难道你也被她给吓唬住了？”
听得慕容璞这话，妖帝的心里，顿时咯噔一跳，不祥的预感，犹如无形的手，狠狠地搓揉着她的心脏，令得她身心俱痛，却又发不出半点声音。
“这是本帝的个人私事，你管不着。”
直到不动声色的吸了口气后，妖帝才故作平静的应道。
从慕容璞这番话中，她几乎可以肯定：
之前，她和水灵灵的对话，全被慕容璞给偷听到了！
可自己当时，却什么都没察觉到……
“我处心积虑来见您，只为问您一句话……”
这一刻，慕容璞脸上的嬉笑表情，已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凝重与严肃，“您是不是已被水灵灵给吓唬住了？”
“要是被她给吓唬住了，那我立马转身走人，并保证从此以后，再不叨扰您。”
“要是没被她吓住，我倒是有笔买卖，想跟您谈谈。”
“在我的印象中，您可是‘四帝’之中实力最强，修为足以碾压‘二君’的妖帝，是不可能被水灵灵那贱人几句鬼话给吓破了胆的……”
慕容璞这番话，软硬兼施，表面上实在恭维妖帝，实则却是在逼迫妖帝尽快答复他。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脸色阴沉的妖帝冷声打断，“你想跟本帝谈什么买卖？”
慕容璞并没说错，她是公认的，‘四帝’之中实力最强的妖帝。
即便是水灵灵来自于五行天，能够操纵水元素之力，但也不是她的对手。
以她的修为，要灭水灵灵，可谓是易如反掌。
她凭什么要顺从水灵灵的意愿，不再打凌绝顶的主意、还阿翠自由之身？
她听命于水灵灵的事，若是传到外界，那她岂不是丢尽了‘天外天’十亿生灵的颜面？
“咱俩联手，干掉凌绝顶。”
再次开口时，慕容璞的话，虽然只有寥寥数语，但在妖帝听来，却是字字玑珠，可她还是不敢相信，这话，真是出自慕容璞之口。
据她所知，慕容璞虽然与凌绝顶有仇，但，还没到不共戴天的地步。
也就是说，慕容璞根本没必要冒着生命风险，与凌绝顶为敌……
“本帝为什么要跟你联手？”
妖帝很不客气的问。
“你若不跟我联手，我敢用项上人头担保，你根本杀不掉凌绝顶。”
直到说出这话时，慕容璞才慢条斯理的点燃叼在嘴上的烟，而后，拍着胸膛，郑重其事的补充道，“因为，我知道重伤凌绝顶的那只幕后黑手是谁。”
妖帝心神一凛，目光灼灼的盯着慕容璞。
想从慕容璞的神色变化中，判断出慕容璞这话，究竟是真是假。
但，她看了半天，却是一无所获。
因为，慕容璞的神情，自始至终都没半点变化。
“幕后黑手是谁？”
妖帝板着脸，一字一顿的问。
“来自欢想世界。”
双眼微眯的慕容璞，悠然自得的吐出一个烟圈，同样一字一顿的应道。
而妖帝的心，则在顷刻间悬到了嗓子眼儿。
“你……确定？”
短暂的沉吟后，妖帝再度开口。
慕容璞又一次拍着胸膛，笑而不语的重重点头。
“具体是欢想世界的哪一个？”
妖帝身形一晃，瞬移到慕容璞面前，进一步追问道。
尽管妖帝的身上，重重叠叠的杀气，席卷而出，碾压得慕容璞连头都抬不起来，但，慕容璞却面无惧色的嘿嘿笑道：“我现在还不能说。”
妖帝顿时大怒，质问原因。
“因为你还没答应我，要不要跟我做这笔买卖。”
“幕后黑手一手，关系重大，我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慕容璞意味深长的应道。
妖帝没好气的哼了一声，点头道：“本帝可以跟你联手，但，本帝一旦发现，你另有心思，那，本帝会毫不犹豫取你性命……”
……
苏玉贞、景思晴、玉玲珑、地君等人，忧心忡忡的望着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凌绝顶。
谁都不想，也不愿在这个时候离开。
直到现在，凌绝顶的最后一口气都还没断绝。
这让见多识广的苏玉贞等人，不得不承认，凌绝顶的生命力，实在是太顽强了……
“苏前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玉玲珑指了指凌绝顶，轻声细语的问苏玉贞。
苏玉贞微眯着双眼，无声的摇了摇头。
她也不知道，凌绝顶的最后一口气，为什么直到现在都还没断绝。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真想代替他去死。”
眼圈泛红的玉玲珑，眼中再次闪烁着晶莹的泪珠。
苏玉贞有气无力的瞟了一眼玉玲珑，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玉玲珑。
“我真的不敢相信，他竟然会死。”
“我多希望，这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觉。”
景思晴抹着眼泪，哽咽道，“在我印象中，他简直就是不死不灭的人间真神，他是不会死的，可现在……现在……”
泣不成声的景思晴，再也说不出话来。
始终一动不动的蹲在凌绝顶面前的紫菱，双眼红肿，脸上泪痕犹在。
她与凌绝顶在死亡沙海中的经历，一遍又一遍的浮现在她脑海中。
那段经历的时间，虽然不足一天，但，对她而言，却是刻骨铭心，即便她想忘，也忘不了……
“依我之见，咱们还是把他带回凌园吧？”
地君又在这一刻，再次说出他几个小时前的提议，“凌园，是他的家，那里承载他太多的记忆。”
“他最后一口气，迟迟没有断绝，十有七八就是因为，他想回到凌园后，再死。”
“我们应该成全他。”
不等景思晴、玉玲珑等人开口，苏玉贞就已率先反驳道：“不行！绝对不行！”
“我早就说过，凌园距离这里，足有三千里之遥。”
“你敢保证，在返回凌园的路上，不会遭到强敌的袭击？”
“你敢保证，凌绝顶直到现在，都还有一口气在，是为了回到凌园？”
苏玉贞连珠炮般，气势汹汹，咄咄逼人的质问，问得地君哑口无言，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让他死在这鬼地方，这对他，公平吗？”
憋了半晌后，地君又很不甘心的反问苏玉贞。
苏玉贞黛眉紧蹙，冷哼道：“以他现在的虚弱状态，经得起三千里路程的折腾吗？”
“记住，是三千里！”
“不是三里！”
说到最后两句话时，怒容满面的苏玉贞，凑到地君面前，伸出三根纤纤玉指，晃了几晃。
地君跺了跺脚，像是斗败的公鸡似的，耷拉着脑袋，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姐，我要给凌绝顶陪葬。”
紫菱突然在这一刻长身而起，快步来到玉玲珑面前，掷地有声的说出心中所想，“他曾在死亡沙海中，救了我一命，这一次，又是为了救我，才落到如此下场。”
“我必须为他陪葬。”
“不然的话，今后余生，我都将在悔恨痛苦中度过。”
玉玲珑、苏玉贞、景思晴三女，都被紫菱这番话，惊得目瞪口呆。
都没想到，这番话竟是出自于紫菱之口。
也是直到这一刻，她们才猛然意识到，凌绝顶在紫菱心中的地位，究竟有多高。
“我陪你。”
玉玲珑拍拍紫菱的肩膀，欣慰的点了点头。
事实上，她早就下定决心，只要凌绝顶一死，她就立刻引爆自己的元神，陪着凌绝顶共赴黄泉。
“还有我。”
景思晴伸出双手，一手搭在玉玲珑肩头，而另一手则轻轻握住紫菱的纤手，严肃认真的说出心声。
而苏玉贞则没好气的瞪了三女一眼，冷哼道：“干嘛呢你们？”
“你们下定决心要给凌绝顶陪葬，考虑过我的感受没有？”
三女面面相觑的望着苏玉贞，想破脑子也没想明白，苏玉贞干嘛生这么大气。
“凌绝顶要是知道，你们愿意陪他赴死，那他一定会非常感动。”
“我要是个男人，我肯定会非常羡慕他……”
就在这时，一个明快爽朗的女声，从虚空中传来。
苏玉贞等人，循声望去，却见一道涟漪，缓缓浮现在数百步外的虚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