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公主有命,臣妇又岂能拒绝。”大庭广众之下,郭秦氏自然不敢跟凌月硬碰硬,只做出一副为凌月着想的为难模样来,“只是尸体已经烧焦,若公主受了惊吓,岂不是臣妇的罪过。”
“无妨。”
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见不得的?
见凌月态度强硬,郭秦氏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把人请进府里,姬明掣和辛有财紧随其后,百姓们则继续留在府外等消息。
郭氏不愧是江北第一世家,府邸足足有上百亩,比之亲王府邸也不逞多让,一行人坐着撵轿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了荣蕙郡主的春熙居。
正如郭秦氏所言,春熙居已经烧的不成样子,整个院子里蔓延着呛人的烧焦味,以及六具已经烧焦了的尸体。
这样触目惊心的场面,连姬明掣一个大男人见了都觉得头皮发麻,偏偏凌月连睫毛都没有多眨一下,甚至不顾玉痕的阻拦亲自上前盯着尸体看了片刻,这才抬眸向辛有财道:“可还有法子?”
“公主放心,只要没烧成灰,就不至于束手无策。”辛有财知道要想彻底得到凌月的青睐,就必须要把这件事办的漂亮,说话的功夫,人已经上前着手查验尸体。
都烧成那副鬼德行了,还能瞧出什么来?
郭秦氏母子,包括闻声赶过来的郭家家主郭亦霖,都以为辛有财不过是装装样子,根本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辛有财在来来回,回查看一番后,起身朝凌月拱了拱手,语气肯定道:“回禀公主,荣蕙郡主并不是被火烧死的,而是在大火烧起来之前就死了。”
“你胡说什么!”郭秦氏虽然对荣蕙郡主的死因一清二楚,但眼下根本没有证据,又怎会任由辛有财这般言语,愤怒道:“你的意思是有人杀了郡主又故意放火掩盖事实,我郭家可由不得你这般污蔑!”
“公主,是不是杀人放火草民不敢断言,但荣蕙郡主和这几个丫鬟,都不是被火烧死的,却是不争的事实。”见凌月没有阻止自己把话说下去的意思,辛有财继续道:“若大火前人还活着,出于求生的本能,一定会拼力呼救,就算不呼救,口腔和鼻腔里也会在呼吸的时候吸入许多灰尘,可眼下,郡主的尸身虽然烧的面目全非,却还是能看出来口腔中很干净,并没有半分灰尘。”
凌月在听辛有财禀报的时候,一直暗中关注着郭秦氏和郭灏的神色,郭灏素来是个扛不住事的,不知不觉间已经做了‘缩头乌龟’,至于郭秦氏,则不自觉地神色紧张起来,连手里的丝帕都快被揉烂了也没有察觉。
辛有财既然敢说,就一定有法子自证其言,凌月心下笃定,赞赏地看了对方一眼:“你且说来听听。”
“是。”辛有财常年跟尸体打交道,心理素质自然没得说,只见他把目光重新转回到几句尸体上,笃定道:“草民以项上人头担保,荣蕙郡主确是在失火之前就已经死了,郭夫人不信也无妨,咱们当着众人的面寻两头牛羊来做个试验,立刻就能见分晓。”
“……”
郭秦氏怎么都没想到还有这等漏洞,现下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就该给那几个小贱,人留一口气,让她挣扎到死!
这一次,凌月没有看郭秦氏,而是直接把目光转到同样心理素质极佳,起码面上看不出任何问题的郭家家主郭亦霖身上,似笑非笑道:“郭大人可有什么要说的?”
朝廷并无世家家主不可入朝为官的要求,郭亦霖也在吏部混了个恩荫的从二品侍郎来做,在朝中也算有一席之地,听到凌月的话,竟态度诚恳地敛衣跪了下来:“回公主的话,荣蕙郡主屈尊下嫁到郭家,是我们郭家满门的福气,如今郡主突遭不测,微臣痛心疾首,自该好好把郡主的死因调查清楚,若有任何可疑之处,定要一查到底!”
郭亦霖最是个老狐狸,虽然也跟南楚那边暗通款曲,却也不会把后路彻底切断,毕竟以夏皇能征善战的本事,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逃出升天。
要不是那两个蠢货,事情怎么会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真是该死!
“难为郭大人如此通情达理。”凌月回给郭亦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随后正色向辛有财道:“还不快照着郭大人的吩咐去做,若胆敢危言耸听,本公主决不轻饶。”
辛有财立刻应下,“是。”
虽然郭家不是放牧的,但找上两头羊还不是什么难事,辛有财依着之前的说法,把其中一只羊杀死扔进火堆,另外一只则是在火堆里被烟熏火燎而死,果然第一只羊口腔里干干净净,而第二只烧死的羊,口鼻里却满是黑灰。
事实胜于雄辩,不等凌月开口,性情耿直的姬明掣已是激愤道:“公主,荣蕙就是被他们郭家人害死的!”
凌月听到这话,却并没有急着向郭家发难,只神色平静地向辛有财道:“辛仵作,依你之见,荣蕙郡主是怎么死的?”
凌月是居上位者,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显得太有偏颇,倒不如把话语权交给屡破命案,在京城中颇有口碑的辛有财,反而让众人心服口服。
“公主,其实何必草民再多说什么,这件事原本就极不合常理,荣蕙郡主和这几个丫鬟都有手有脚的,发现起火难道不会跑么?”辛有财提前得了凌月的许诺,这会儿自然无所畏惧,说完还似笑非笑地补了一句:“总不能是郡主先把自己给杀了,再活过来放把火毁尸灭迹吧?”
虽然因着尸体被焚的缘故,荣蕙郡主到底是被人如何杀死的尚不得知,但既是遭人毒手,郭家人就逃不了干系,凌月面色瞬间阴沉下来,再向郭亦霖开口时,语气中已多了几分凌厉,“郭大人,事到如今,您可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