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这三个字,苏木不自觉正色起来。
差点儿就把这茬忘了。
他手指轻轻敲着屏幕,斟酌着用词,想了又想,还是决定直接一点儿。
于是,他输入道:
你那块表应该可以回溯时间读档吧?
那就是我那块。
两句话发出,他眼睛盯着屏幕,开始等待边栾欣的回复。
好几分钟过去,边栾欣昵称下面那行字还是“正在输入……”
苏木心急,想着再催促两句,可消息却怎么也发不出去,象征着进度的小圆圈转了又转,最后变成一个醒目的红叹号。
这是怎么回事儿?
他忙换了个app检查网速,还没加载出来,就听身后爆发出一声经典国骂。
那是一个横拿手机的男生,他见苏木回头,恶声恶气道:“看什么看?没见过掉线啊?”
还没等苏木怼回去,一边站着的另一个男生关了手机屏幕加入了话题:“同学,你也没网了?”
这个“也”就很灵魂,苏木一时忘了怼人,他眨眨眼,茫然道:“你们都断网了?”
“是啊,昨儿刚充的话费……”又有人加入了对话。
没想到大家竟然都没网了。
围的人越来越多,大家七嘴八舌地讲述着突然断网前自己在做什么。
被围在圈子正中的苏木久久没有发言。
他瞧着这些着急的人,心里隐隐升起了那么几分疑惑。
这天他之前读档经历了十好几次,分明没有这出。
仅一个边栾欣就能把一切搅成这样?
还是说另有什么原因?
事情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苏木思考着,缓步走进宿舍。
宿舍里几人显然也没有往,不过他们都已经认命了,正凑在一起斗地主。
见苏木进来,余敏行伸着胳膊打了个招呼:“早知道你这么早回来,就等等你了。”
“没事儿,我不爱打牌。”
“那下一把也不带你。”余敏行整理着手里牌,随口又问道,“你刚才干啥去了?”
这话把苏木问懵了。
他记得自己从阶梯教室跑出去的时候余敏行分明也在啊。
还不等他多想,另一个男生也道:“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大家组团开黑你说走就走,有没有点儿团队精神?”
开黑?
苏木愣了一下。
看来边栾欣真的读档了,一切都重新开始。
尴尬暂时远离了自己。
他心情大好,揉揉头笑道:“这不是事发突然嘛,等……”
承诺还没有说出口,门就被敲响了,他伸手开门,门口站着的是几分钟前才见过的魏城。
魏城擦着汗,看见苏木忙扯着嘴唇笑笑:“景池熙让我问问你明天有空吗?他想请你吃饭。”
“明天啊。”苏木跟着小声重复了一遍。
他觉得明天似乎应该是有点儿什么事儿的,不过这个念头还不等他抓住就消失不见。
毕竟是和景池熙吃饭,没空也要说有空。
虽说如此,客套还是该有的,苏木摆摆手:“这么点儿小事儿,而且他脚还没有恢复好,我觉得就……”
“你就说有空没空。”魏城不耐烦的打断了他后面的话,“有空你就去,没空就改天,多简单的事儿啊。”
这话干脆利落的甚至有点儿有违社交礼仪。
“我倒是有空,但是……”
“那就去。”
“好。”苏木后面的客套话被拦腰斩断,他顿了顿,又道,“帮我谢谢景池熙。”
“算了吧,你明天自己说吧。”魏城话已传到,便不想多呆,他也不告别,转身而去。
走了两步想起什么,头也不回地喊道:“明天十一点,你去我们宿舍找他。”
“好!”苏木倚着门框应承,一直看着魏城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他才合上门,傻笑起来。
没有了读档能力,生活倒是好了不少呢。
这头苏木倒腾着行李箱找赴宴的衣裳,那头魏城推开了自己宿舍门。
景池熙躺在床上,听他进来忙探出头来:“怎么样?他同意了吗?”
“答应了,我让他明天来找你。”魏城一进屋就换了鞋,攀着梯子往上爬,边爬边道,“其实你不该用崴脚这一招,太老套了,他要是不上当不就白搞了。”
“倒也是。”景池熙说着便要再躺回去。
可魏城却不愿中断话题,又道:“其实我觉得苏木这事儿到这儿也就差不多了,没必要在他一个人身上浪费太多时间,现在重点应该是边栾欣。”
回答他的是长时间的沉默。
很久过后,床帘内才传出景池熙的声音:“你说得对,但是我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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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都黑了,网络还是断的,宿舍楼尘封已久的广播打开,大爷操着一口方言,播报网断的原因:“由于施工挖断了电缆,网络就断了,过两天才能修好,这几天还希望……”
楼内一片哀嚎,后面的话便听不清了。
没了网络,生活节奏一下慢了起来。
集体进入上世纪。
有人抱着买来就没翻几页的小说通读,有人对着棋盘打谱,而苏木已经睡了过去。
他发誓一定要用饱满的精神状态迎接第二天。
一定要给景池熙留下最好的印象。
由于过于激动,天刚蒙蒙亮他就睁开了眼。
舍友们还都在睡着,磨牙和打鼾交织在一起。
他不好意思先去洗漱,只能玩着比板砖好不了多少的手机,等着别人先起床。
于是五点就睁眼的他九点多才爬起来。
洗头洗脸剃胡子,换上准备好的衬衫,苏木站在镜子前面,瞪大眼观察着自己,企图抹去一切瑕疵。
要不是怕太骚包,他甚至想喷两下余敏行的香水,再拿瓶发胶换个造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离约定好的十一点只差一小时。
苏木衬衣板正,他不敢上床,只能听着腰板儿坐在椅子上,心不在焉地翻看着大一买的课外书,等待着十点四十五的到来。
等待的同时,他仍不住往嘴里一块接着一块得地塞糖,薄荷微甜的清新气味充斥口腔,让他觉得吸进去的气都是凉的。
宿舍里闹钟机芯滴答作响,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苏木凑上前一看,手机频幕上一行大字:出国名额。
四个字没头没尾,苏木却瞬间反应过来,他心里暗骂一声,一下弹起,冲出了宿舍。
总觉得忘了什么,原来是忘了这件大事。
他瞥了一眼表,还有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还来得及。
苏木一路狂奔,风顺着喉咙往嗓子里灌,嘴里的糖化了,整个气管都冰冰凉凉。
可气管冰凉并不降温,他额角滚着汗珠,收拾了半天的头发一下没了形状,周正的衬衣也湿透了,无暇顾及,苏木喘着粗气冲上了综教顶楼。
老式建筑,顶楼都是天台,综合教学楼也不例外。
怕学生寻短见,那两道门总是关得紧紧的,可今天却不同。
铁门大开、木门虚掩,离得近了还能听见里面隐隐的争吵。
来得还不晚。
苏木心里长出一口气,他抬起灌了铅般沉重的双腿,气喘吁吁推开了木门。
门里面即将上演S大建校以来最广为人知的恶性事件。
木门大开,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刺得苏木下意识眯了眯眼。
顶楼的天台很大,四周矮矮的水泥墙上立着些不算太高的栏杆。
一米多一点儿的高度,可以阻止意外坠楼,却不能阻止有预谋的自杀。
这是苏木第一次上天台,他短时间内分辨不出正确方向,看着对面的大时钟发了会愣,才意识到那两人应该在自己身后。
他忙转过头,正看见两个几乎和边缘栏杆重合的身影。
距离远,又有风,那二人根本没有发现苏木,仍在争执着什么。
虽然听不清,苏木却知道,他们说的应该是出国名额的事。
如果苏木没有来,按照既定的发展,再过几分钟,黑衣那人就会从怀里掏出水果刀捅进白T男生的胸膛,造成不可挽回的大错。
紧接着,无路可退的他会抱住受伤的那人从天台一跃而下,砸中从楼里出来的一个女生,三人一同摔得血肉模糊。
回想当初的场面,和后来群里传播的无码大尺度血腥照片,苏木顿时觉得背后发凉。
他轻手轻脚地朝二人走去,死盯着黑衣男生,生怕刺激到这个可怕的杀人凶手。
可是天台没有遮掩,走了没几步,那两人便发现了他。
身穿白T的男生挑了一下眉毛,转头就要走,却被黑衣男生攥住了胳膊。
紧接着就寒光一闪。
白T男生下意识一退,躲过这一刀,黑衣男生似乎是杀红了眼,他紧紧攥住白T男生的手腕,又是一挥刀。
这次还是没有刺中。
肾上腺素爆棚的苏木一咬牙,他大喊着冲了上去,用尽全力将黑衣男生撞到在地,自己也因为惯性跌坐在地上。
黑衣男生紧握着刀柄的手在水泥地面上一磕,疼痛使他松开了拳头。
水果刀的刀锋撞击水泥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它翻了两个滚,飞出去一米多远。
黑衣男生转着身子,抬手还想够,人没挪过去,刀尖便被踩住了。
又来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