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陈群的手术比起以往快了一些,担任器械护士的大小姐非常清楚,尽管没有她惯用的那套黝黑器械,但杨小泉准备的工具也是非常专业的,整整齐齐地排放在桌案上,让大小姐一下就看得清清楚楚,没有半点犹豫就将一个个器械送在了陈群的手中。
犹豫病人没有了心跳,自然也没有各种讨厌的警报声,陈群也更心无旁骛地在短短三分钟时间完成了患者的开胸,心包膜切开和血液抽吸,排除了心包和心肌间积压的血液。
患者的心脏依然没有跳动,但这次陈群却做出了一个让杨小泉都看不懂的举动,他在清理完胸腔的血液后,直接放下了手中的器械,将右手朝空中一抬,五指在空中略一挥舞,好像在活动筋骨一样,上下左右的挥动了几下,然后就将右手轻柔而有力地伸入到了胸腔中,轻轻一握,就将心脏给翻开了一个小小的角度。
“心肌穿孔,因为心肌穿孔导致心脏一直出血,所以我需要一边做抽吸,一边进行心脏按摩,来弥合心肌间的压力。”
陈群不经意间又摆出了他示范课的架势,开始向其他助手护士解释了一下,说话间,指头一直在轻缓地,慢慢地,有节奏地按着病人的心脏,又开始继续解说。
“这次心脏复苏按摩就如同捏球一样,渐渐由缓入重,加重按压的内度和力道。这不只是单纯的捏放,这是需要一些技巧的。”
陈群在手术台上解说,坐在观察平台上的杨小泉却是看得心神领会,知道这对陈群而言,是比采用心脏电击更好的方法。原因就是陈群的擎筋骨比一般人的要修长,他手指背面的筋腱和手掌内侧的筋腱,所达成的伸缩平衡更是妙绝巅峰,可以让他轻松发挥手掌的活动技能,来作用在停止跳动的心脏上。
小陈果然是天赋异禀,不仅有着与众不同的脑回路,还有着一双最理想状态下的外科医生的手。这两个条件都是万中无一的,只要拥有一项,就能成为世界最顶级的医生,两样合在一起,简直这种概率比起火星撞地球还要大得多,千年才会出现一个。
这应该是天赋碾压一切的结果。
杨小泉感叹之余,更是心知肚明,如果这个患者是他来做,就算他重回年轻时的巅峰状态,他也不敢采用单纯的单手按摩来进行心脏复苏,只能依靠药物,电击和按压三种手段三管齐下,才有把握将病人救回来。
小陈现在这么做,不是炫耀技术,而是实实在在替患者着想,兼顾心肌穿孔的时候,同时诱导心脏复苏。这种治疗方法,颇有几分道法自然的味道,天然的才是对身体伤害最小的,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所有手术都是虎狼之术,以暴制暴罢了。
小陈这个年纪就能不拘一格,将手术技巧化繁为简,千变万化,恐怕在接下来的三十年时间,世界上没有任何天才可以撼动小陈的地位。这个病人就算在荒郊野外,小陈只要有一点简单的工具,也能将他救活。
在仪器设备越来越先进,医生越来越依靠器械的今天,小陈依然能抛弃一切仪器能完成相似的手术,如果套用中国的传统哲理来说,他已经超过了见山不是山的境界,得到了见山还是山,大巧不工的地步。
可以不夸张的说,就算将来出现了某个和小陈一模一样的天才,他也只能凭借器械仪器,和小陈一较长短,但要做到化繁为简,大巧不工,大概至少也要等七八十岁人老体衰的时候,才能将一身的经历做出系统的回顾,总结归纳出个人的方法,然后找到一条更简单的道理。
他将小陈拖过来推广他技术,简直是太妙不过了。其他医生不需要学到小陈的精髓,只需要学到小陈的影子皮毛,就是一个非常合格的外科医生。
陈群心脏按摩的时间这次超级长,足足过了六七分钟,患者都不见任何反应,闹得身边所有人都停下了所有动作,单单地看着他的有节奏的动作,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丝。
旁边的大小姐也有一丝丝紧张,但最为熟悉男朋友的东方大小姐,可以看到陈群的动作从头到尾都在逐渐加深,频率没有发生任何改变,只是现在的力度更大了。就在大小姐惊讶的时候,突然发现陈群好像觉得按摩没有起效果,一下加快了一丝丝节奏,手指头也显得越发有力,充满了一种阳刚的气息。
这感觉就如同他弹奏钢琴曲中最为恢弘最为奔放的高潮部分,一切都是在是他的掌控之中。这种将音乐演奏的模式运用在心脏复苏按摩手术中,简直就是……太太帅酷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最后,大小姐在心头默默地倒数着数字。“13,12,11……2,1!”
就在她数到1的时候,陈群也如同她预期的一样,一下停止了手中的按摩,停止了整个动作。时间好像一瞬间停止一样,只剩下前面计时器上老式时钟的秒针滴答滴答跳动了两下,然后整个病房的各种仪器就一起鸣叫起来,发出乱七八糟的各种鸣叫。
这种由寂静到乱成一锅粥的感觉,听到在场的医生护士耳中,好像一只巨大的乐队,鸣奏起了最恢弘的乐章。
乐章的名字,就叫——生命之歌!
耶!
大小姐情不自禁地欢呼一声,还不等跳起来,陈群就一瓢冷水泼了下来。
“现在马上处理心肌穿孔,四十号缝合钳,准备佩戴显微单镜头,我要进行心室减容手术。”
当然,陈群自然明白为什么杨小泉一开始就向他提及这个术式,因为以他的丰富的心脏经验,可以推测出七七八八。当完成心肌穿孔缝合后,那外面的心包就多余出一截,于是自然需要将这多余的部分来进行切除,完成心室的减容。
当然,对他来说,这种手术是不必要的,他有更好的解决方法。但他的方法不适用其他人,就他一个人能完成,技术要求太高,于是,更危险的心室减容手术,成为了针对这种状况的最佳选择。
这个手术既是许多医生一辈子都用不上的屠龙技,但对少部分医生来说,却是决定一个患者生死的技术。
杨老是在履行国家的号召,不放弃任何一个人,他只是运用在了他的个人专业领域上,做出了这样毫无性价比的事情,但这也是杨老个人品格的最佳表现。
医者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