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祁虹漂亮的眼眸凝视中，画面上的导丝在坚持了二十多秒的时间后，位置果然如同陈群说的那样，微微向左上位置挪移了一个方向，就再次听到了拉吉维汗沉稳的声音。
“先准备先广泛灼烧肺静脉处的肿块，三十瓦！”
祁虹尽管心头有无数个疑问想追问陈群，但也知道现在是整个手术最关键最重要的表演时间，其他的都无关紧要。就算陈群这家伙能做得更好，他也会直接将手术给做成枯燥无味的标准式教学风格，直接将观看者给赶走。
何况，导管消融术，就是用三十瓦的高频电流触发心房纤颤，把发出异常电信号的根源全部烧掉。但是要完全烧掉异常的部分，就非常非常困难，万一烧过了，心脏就会开个洞，然后患者就会死在手术台上，连抢救的时间都没有。
如果烧不全，心律不齐就治不好！
不过，随着大屏幕上已经放大的CT投影图像，导丝在心房中画了一个小圈，顾宁一拍手，就小声叫了一句。
“精彩，刚好将所有位置给圈在了导丝能抵达的地方！”
果然，随着顾宁的点评，一连串急促的鸣叫从心电图上想了起来。
心房纤颤！
导丝果然直接引发了心房发出异常的电信号，整个大厅就在这异常急促的鸣叫声中，仿佛再次时间凝聚一样，十秒，二十秒，时间依然在流逝。而再次出现在画面中的拉吉维汗，居然这时候再次做出一个让所有人惊讶的举动，再次闭上了双眼，好像在冥想一般。
陈群陡然站起身来，对祁虹和顾宁露出一个尴尬地笑容，解释了一下。
“压力太大，出去走走！”
压力大你妹！
顾宁在肚里狠狠骂了一句，一下间有悟于心，知道陈群为什么不想看下去了。就是最后图像上出现的导丝轻微地画了一小个圈子，正好对准了另外一处心电信号异常的部分，只需要继续灼烧，就能完成手术。
他可以评价他的学识和丰富的临床经验判断出来，那拥有“更丰富临床经验”的陈群，自然能一眼看出来。
但主刀的医生居然闭上眼睛开始思索，其实对大行家来说，知道这已经将手术变成了一个表演，故意制造一个高潮。这对于陈群来说，是绝对不能忍受的！
陈群不能忍受的倒不是医生的这种表演心态，而是不能忍受主刀医生故意浪费时间，将病人陷入更大的危险之中。这个陈群治病救人这个最简单的目标，是背道而驰的。
所以，陈群根本不想看下去！
顾宁一瞬间在脑海中给陈群做了一个全方位的心理分析，十分确信自己的猜测是八九不离十的，当下也站了起来，拍拍他的肩膀。
“人老了，也受不了那么大的压力了，我们出去外面透透气！”
祁虹听到这两个家伙一瞬间就要在最关键的时刻去外面放松压力，莫名其妙之余又觉得有些好笑。他们到现在都带着口罩，还去外面放风，恐怕是呼吸的是寂寞，而不是空气。这两个家伙绝对觉得没有再看下去的余地了，直接走人。
她可没有这两个家伙的资格，自家还觉得人家示范手术非常优秀，自然要看完，何况，她还是代表祥云医院过来的，再怎么也要留在这里撑门面。至于一道过来的其他助手和小护士们，全部都去逛大街购物旅游去了，根本不过来这里凑热闹。
这还是医院领导的安排，不要人去多了，免得被人说成是乡下人，过去两三个就意思意思。
所以，顾宁直接带着两个年轻人过去，非常够意思！就是主办方的国立医学院都不会有半点怨言，认为祥云医院轻视他们了。毕竟，祥云医院可是派出了最好的医生过来交流，光顾宁这个大主任的身份，就不能说没有诚意，再加上两个参与诺贝尔医学奖提名的医生，可是诚意十足，如假包换！
大厅外面是一个巨大的花园，不少游客和本地人都在那里游玩拍照，看起来应该是一处很有名气的旅游景点。不过，陈群倒是不是那么在乎，目的也是十分简单，就是一出来，就撤下口罩，在一个空旷无人的地方，努力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才颇为感叹地说了一句。
“看起来，有些时候想呼吸一口新鲜空气也是奢侈的事情，这边还算是儒家文化圈笼罩的范围，对于疫情防御要比西方好得多，但我们身为医生，却无能为力，真的是觉得十分憋屈啊。”
“术业有专攻，各有所长罢了，难道你准备现在改行当内科医生或者药剂师，救治更多的人？”
顾宁依然没有扯下口罩，毕竟，对面广场上的大屏幕投影中，七八幅单人画面中，就有他的一个放大特写，他可不想成为大熊猫被人围观。
“我就是一普通外科医生，要是那天出车祸变成了残疾，那就彻底报废了，不过只要脑子还没有彻底糊涂，那还是可以做做二三线的工作。或许，也就是我这样一夜成名的家伙，才会有这样的感叹。因为，一次手术失败，那就意味着前途尽毁。”
顾宁笑呵呵地递过一瓶矿泉水，再次拍拍他的肩膀。
“看来你的心病是在这里，不是害怕人家手上不成功，而是害怕总有一天总会遇到失败的。其实，我可用告诉你一个秘密，我自从跟着我老师开始做心脏手术，现在已经完成了九百三十四例，只有两个手术失败的例子，还是因为并发症才停止的。其他时候，无论再艰难，都能找到救兵，最后蒙混过关。这运气已经坚持了十多年了，所以，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态，就是有些害怕光环褪去，一落千丈是不是？”
陈群接过顾宁递过的矿泉水，轻轻扭开瓶盖，一口气将一瓶水喝了一个干干净净，然后笑了起来。
“如果前天你问我这个问题，我会告诉你我还是有一点害怕的，但昨天我睡了二十多个小时，做了一个梦，好像是我在五六十岁的时候获得了诺贝尔医学奖，然后就在准备上台的时候，就遇到了星球爆炸了，然后……我就醒过来了，更觉得自己发生了一些心态的变化，但又说不上来，直到刚才看到这个示范手术，才知道我真正放下名声和外人的眼光了，或者，这应该是我也就开始老了。”
顾宁只当陈群是压力山大，更不可能和大小姐说这些事情，只好在这个时间和他讲讲，这种想法他也经历过，后来放开了也就没什么大不了了。现在陈群正经历他六七年前的过程，只是压力更大一些。现在他想开了，那其实也意味着成熟了。
当然，顾大主任却根本不知道，陈群这番言语，其实就是忽悠，忽悠他这个大主任来产生共鸣认同，从而来搪塞他心态上改变的真正原因。他的变化和系统有关系，但醒过来之后却忘记了在系统空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这可是第一次，但他却觉得过程已经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他已经变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