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茉气势汹汹的，然而才进公司就被通知，说裘富贵一大早就到了，进门时就叮嘱过，要是她来了直接喊去办公室。
这一手让瞿茉有点诧异，还以为裘富贵一直没回消息是心虚呢，这会儿看着又好像不像了？
她这么想着，原本尖锐的态度下意识的就收敛了几分。
等进了办公室之后，裘富贵笑容可掬的招呼她落座，如往常一样一边沏茶一边顺口谈几句茶道，就跟没收到她之前的质问一样，还问她昨天走那么早，是不是去看裴主管了？裴主管最近身体恢复的怎么样？
一顿寒暄自然而然，别说心虚愧疚了，这要不是关系融洽的人之间都不带这么亲切的。
瞿茉被这么一打岔，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该先回答呢还是继续质问下去？
“小瞿你今天没请假，看来裴主管应该恢复的差不多了？”还是裘富贵察言观色，笑呵呵的说，“这就好，这就好，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跟着主动提起来瞿茉昨天给他发的消息，一脸迷惑不解无辜茫然，说小瞿你那话是什么意思？我老裘对你绝对是掏心掏肺视同肱骨，亏待谁都不可能亏待你，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在糊弄你？这话说的可实在太戳我老裘的心窝子了啊！
这会儿瞿茉其实已经有点后悔了，觉得自己太冲动。
毕竟一来她也没什么证据说裘富贵是个忽悠的主儿，不过是推测；二来裘富贵这坦然自若的态度也让她有点不知所措，不晓得该怎么应付？
事情弄成这个样子，如果裘富贵真的不靠谱也就算了，如果是被误会了，瞿茉可怎么下台？
早知道昨晚就该好好问问裴竞，有所准备了再摊牌——归根到底是裘富贵之前给她的印象太好了，整个一人生榜样。就好像脱粉回踩的战斗力往往比黑子还强悍，因爱生恨的力量从来都不可小觑。
虽然瞿茉对裘富贵不是粉丝对明星的那种狂热，也差不多算是“敬爱”的范畴了。
人粉丝听到爱豆人设崩塌的新闻什么心情，她从徐组长透露的八卦里领悟裘富贵的真面目之后也是半斤对八两——总之这种时候冷静是不可能冷静的。
等冷静一点之后就会发现：妈耶当时老子的智商是离家出走了吗？？？
瞿茉现在就在质疑她脑子是不是临时出去逛了？
但这会儿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也不可能，只能硬着头皮装作生气的样子气呼呼质问：“胡姐是您女朋友的表姐？她一直就有挤兑年轻女职员的前科？”
裘富贵面色不变，还笑了下，很轻松很不当回事的那种，说还当什么事呢就这个你就怀疑我老裘？这是不是有点不讲理啊？所谓举贤不避亲，胡美娟虽然是我女朋友的表姐，可能力还是有的，可不是纯粹靠着裙带关系入职的。
“但她排挤年轻女员工的事情……”瞿茉话才开口就被打断，裘富贵面露失望之色，说小瞿啊我一直认为你这种名校骄子的眼界是那种普通学校出来的职员不能比的，但现在看来你还是太单纯了啊！
瞿茉有点不服气，她知道“单纯”只是裘富贵给自己留面子的措辞，估计真正想说的是“太笨了”。
正欲反驳，就听裘富贵语重心长说，你过来面试的第一天，我就跟你交了底，就没拿你当普通下属看待，也明说了等你在我这里学不到新东西打算自立门户的时候，我会摆酒欢送祝你大展宏图，这些你都还记得不？
这才多久的功夫瞿茉哪里会不记得？
但她犹豫了下没接这话，是不确定裘富贵是否想打感情牌把事情含糊过去？
而裘富贵也没要她接话，一脸感慨外加恨铁不成钢的问她，那小瞿你怎么到现在都站在普通员工的角度看问题？
瞿茉：“？？？”
“你应该站在管理人员，甚至像我这样站在老板的角度来看问题才对！”哪怕是在关好了门的办公室里裘富贵也是声音一低，这姿态让瞿茉也下意识的坐直了身体，竖起耳朵，“你之所以对胡美娟针对你耿耿于怀，又反感她之前挤走其他女员工的事情，还为此迁怒到我这个老板身上，归根到底就是你是站在了员工的立场！”
但这不对啊，小瞿你的目标难道不是放在高管乃至于未来创业者那一伙的吗？
不然我好歹也是个白手起家的老板，凭什么三不五时的跟你谈天说地，讲述创业的艰难与经验？
你真当我闲着，没事跟个小员工吹水呢啊？
我这是在栽培你！
瞿茉在办公室里待了个把小时才离开——进来的时候气势十足跟肩扛四十米大刀似的，出去的时候臊眉耷眼心有余悸恨不得顺着墙根溜走。
这也是没办法，她被裘富贵端着“老子掏心掏肺想把你调教成个管理人才结果你居然这么烂泥扶不上墙”训的跟孙子似的，脑袋里被塞了一堆上位者必备的素质跟观念，什么水至清则无鱼啦，什么忠心比能力更重要啦，什么办公室的制衡与平衡啦，什么……反正瞿茉越听越觉得没底气，越听越觉得自己菜的一塌糊涂，越听越觉得自己错怪了裘富贵，将这么好的老板当成了居心叵测，简直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没办法，裘富贵最后这么说的：“你觉得我在忽悠你，就是空口白牙让你为公司卖命还要受胡美娟的气？你怎么不想想，不提你跟裴主管的关系我就不可能亏待你，就说我大小也是个老板，在社会上这么多年三教九流会没几个认识的人？我要真的想作弄你，信不信你被我卖了还得帮我数钱？！至于蠢到让个胡美娟明着跟你过不去？！我这么跟你挑明了说吧这胡美娟就是我给你找的磨刀石，你有我天天亲自教导都摆平不了她，这叫我怎么放心把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这让瞿茉还有什么好讲的？
裘富贵的确没那个动机啊——左看右看人家都是全心全意为瞿茉考虑，简直跟对亲生闺女，还是当继承人的那种，瞿茉倒好，为了徐组长的几句八卦就把人疑心上了，裘富贵唉声叹气的说他伤心了，瞿茉除了赔礼道歉还能怎么着？
她又愧疚又难堪的出去了，裘富贵则抹着冷汗赶紧的打电话，将刚才的经过巨细无遗的告诉了对方，末了唉声叹气，这次是真的唉声叹气了：“……我说要不还是算了，这小姑娘实诚的，稍微做做样子，说什么都信，这单纯劲儿我都不忍心再把她往沟里带了。反正就这么个才毕业的小丫头，你说你何必跟她计较呢？”
对方轻轻笑了下：“艾米跟了你那么多年都没给个名份，对个小丫头倒是怜香惜玉起来了？”
“可不是。”裘富贵忙说，“我对这小丫头可没什么想法，你也不想想我都多大了，这要在古代我都能给她当爹了——就是看她太好糊弄，心里有点不落忍。”
“说的好像你是多有社会责任感的企业家似的。”对方语气嘲弄，“既然如此，要不咱们的合作也算了？”
裘富贵一听这话顿时纠结：“这个……”
“怎么？舍不得？”对方不屑的笑了笑，“我说，这主意最早是你提出来的，现在又在这里装好人给谁看？讲难听点，做婊子就别立牌坊成不？咱们做的什么勾当大家心里都有数，摆个假惺惺的样子还真当自己是什么好东西了！啧！”
“我没立牌坊啊我就是觉得这事情跟人家小姑娘好像也不怎么沾边，她这已经被坑的……”裘富贵话没说完就被挂断，气闷的将手机一摔，拍案而起，骂了句脏话——然而脸色变幻片刻，却还是缓缓坐了下去，半晌，长叹一声。
瞿茉压根不知道这些，还抱着一种“知耻而后勇”的心情写写画画，决定接下来要拿出十二万分热情投入到工作之中，以报答还有补偿裘富贵的厚望。
……结果当天回家的路上就被欧阳亮亮紧急喊到一家僻静的酒吧：“茉莉姐，你千万劝劝瑶瑶！”
角落里曹瑶音面前桌子上琳琅满目的少说也摆了三四十杯鸡尾酒，大部分都已经空了，她这会儿手里托了个高脚杯，有一口没一口的呷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方，像在恶狠狠的看着什么又仿佛什么也没看，看起来是醉了，却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
瞿茉不禁皱眉。
她来的路上已经听欧阳亮亮说了经过了——萌妹子在金主的支持下跳槽了，跳槽之后开播，当然要跟粉丝解释下跳槽的原因。她的说辞没什么把柄可以抓，将红柿传媒上上下下都夸到了，只是对曹瑶音这个红柿公认的一姐却只轻描淡写一句带过，不想多提的样子。
当时就有人唯恐天下不乱的问她，说妹子你该不会得罪了一姐被赶出来的吧？
这么问的到底是水军还是路人还真不好分辨，因为经常看红柿几个主播的直播的人都知道，曹瑶音不喜欢萌妹子。虽然曹瑶音没有明确表态过，但作为红柿一姐，时常提携公司其他主播，却对萌妹子毫无表示，连萌妹子之前主动凑上去说“我跟仙女小姐姐关系可好啦”，也无动于衷，惹的一群人没少嘲笑萌妹子……这会儿萌妹子换东家，还对前一姐不甚热络，大家都觉得她要么是让曹瑶音赶出红柿的，要么就是觉得一直讨好不了曹瑶音待在红柿无望不如自己走人的。
总之都觉得她是个失败者。
事情到这儿也没什么，毕竟曹瑶音圈子里的地位放在那里，这世道又是看脸的，就算有人觉得曹瑶音嚣张霸道，可更多的人还是站在曹瑶音这边，嘲笑萌妹子不自量力，敢得罪一姐就该有被一姐收拾的觉悟。
谁知道跟脚就有人发了酒会上的一系列照片，尤其是抓拍曹瑶音被泼红酒、摔倒在地以及跟萌妹子金主厮打却被揩油的一幕幕，角度选的一张比一张刁钻，不但抓了曹瑶音颜值表情最辣眼睛的角度与瞬间，还加了一层特别衬托她凄惨落魄的滤镜。
标题跟配文更是诛心：一字一句都在将事情朝萌妹子与曹瑶音争夺金主以曹瑶音惨败、萌妹子被金主力挺离开红柿飞上枝头的方向引导。
瞿茉一路上气的够呛，也理解闺蜜这会儿借酒浇愁的心情，但也知道曹瑶音酒量一般，一直这么喝下去可不行，这会儿定了定神，上去抢下酒杯，就见曹瑶音眼神朦胧的看了她会儿，懵懵懂懂的，像是脑子一时间转不过来的样子，然后就朝桌子上一趴——得亏瞿茉跟欧阳亮亮手脚利索的抢救，不然面前一堆杯子得牺牲好几个。
她就这么趴下，仿佛就此醉过去了。
欧阳亮亮擦着冷汗长松口气，庆幸说还好茉莉姐你来了，他刚也不是没想动手阻拦，可曹瑶音大喊大叫大哭大闹的……要不是这酒吧现在没什么人，早就被一起打发出去了。
“按照仙女儿现在在红柿的地位，红柿难道没反应？”瞿茉给曹瑶音理了理散落下来的长发，皱眉问他，“红柿就这么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