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了半柱香的时间，崇祯终于走出了太医院正殿。
只见大门口乌泱乌泱的挤了一堆人，一群身穿红色、青色官袍的文官跪了一片。
他们周围，东厂番子和锦衣卫抽刀而立，将这些文官三面围住。
方正化捂着半边脸，对着陈演怒目而视，他的身旁簇拥着一群东厂番子。
而陈演则双眼紧闭，跪于百官之前，状似老僧入定。
崇祯一现身，人群顿时沸腾起来。
东厂锦衣卫也急忙下跪，崇祯缓步走过去，淡淡道：
“行了，都起来吧！”
方正化抱拳称是，其余东厂锦衣卫也都从命起身。
但那些文官却一动不动！
崇祯眯起眼睛，看向陈演道：
“陈首辅，怎么不平身？”
陈演睁开双眼，跪拜道：
“臣恳请陛下惩处惨案的罪魁祸首，停止征练新军，给京师军民一个交代！”
“臣等恳请陛下！”
光时亨发挥他的大嗓门优势，极力附议。
崇祯冷冷地扫了一眼在场的群臣，陈演、光时亨、张缙彦等人在前，显然都是**，东林党！
后面，则是范景文、李明睿这些明哲保身的臣子，也被陈演他们携裹而来。
“好，光时亨，你刚刚不是列了王家彦的五大罪吗？”
崇祯开口道：
“那你就给朕好好盘道盘道，这五大罪，到底能不能处死王家彦！”
光时亨闻言顿时精神一振，以为崇祯又要开始甩锅了，想让自己给他个台阶下，于是朗声道：
“是，陛下，臣列举这五大罪，每一件都可判王家彦死刑！”
“陈首辅，你觉得呢？”崇祯问道。
陈演也以为崇祯要推诿新军的责任给王家彦了，内心大喜，表面严肃道：
“臣以为，光大人所言极是。”
后面的官员见状不禁暗自叹息，为王家彦感到不值。
实心做事，只可惜，遇到了崇祯这样的皇帝！
“好，那咱们就一条一条的说！”崇祯一挥手道：
“先说前两条，京郊屠杀案和假扮新军诈骗案。”
“虽然这两个案件都与新军有关，但都有重大疑点！”
“第一个，京郊屠杀案。新军征兵刚刚过去两天，军队还并没有完全组建出来！”
“军队内部确实存在鱼龙混杂的情况，无论是谁，都不能保证完全控制住一支新建的军队，所以新军的罪名怎能完全强加在王家彦头上呢？”
陈演不禁一愣，崇祯继续道：
“还有第二点，在北京东郊征兵的人，明显是假冒新军行骗。”
“那他们假冒的若是京营，是不是要朕处死兵部尚书，和五军都督府里的那些勋贵呢？”
“这两件事情的罪名，为何能加在王家彦的头上？陈首辅，你给解释解释！”
陈演看向崇祯，开口道：
“陛下，如今这两大案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王家彦做的，但京城军民需要一个交代。”
“王家彦直接负责新军的征兵事务，整日在西郊与新军混在一起。”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他不负责，还有谁能负责？！”
崇祯就等着他这句话了，直接回道：
“王家彦确实直接负责新军事务，但这都是朕下旨命他做的，他只是奉朕的命行事。”
“就是错了，那也是错在朕！”
“陈首辅，我现在问你，王家彦有何错？！”
闻言，陈演张了张口，但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甚至不敢相信他自己的耳朵！
崇祯……把责任都揽在了他自己身上？
陈演看向崇祯，就像见了鬼一样。
……怎么可能！老夫与他共事这么多年，他哪次不是把黑锅丢给下臣！
这次怎么……主动为王家彦承担了责任？！
陈演有些慌了，因为他所有的谋划，都是建立在崇祯揽功委过的性格上的！
百官之后，范景文、李明睿、李邦华等人都是眼神一亮！
崇祯似有深意地看了他们一眼，随后又看向陈演道：
“陈首辅，你说王家彦该杀，现在事情都是朕吩咐他做的，错应当在朕。”
“难道朕也该杀吗？”
陈演慌忙道：
“陛下恕罪，臣、是臣言语失当！”
崇祯又缓步走到光时亨面前，淡淡道：
“光大人，你刚刚说王家彦不允许勋贵入新军，是要在军中培植自己的势力，控制新军，是吧？！”
光时亨也慌了，结结巴巴道：“臣、臣也只是猜测。”
崇祯冷哼一声道：
“你不用猜测了，朕这就给你答案，不让勋贵入军营，也是朕的主意。”
“是朕要控制军营、培植势力，王卿奉朕的旨行事，哪里错了？”
光时亨慌忙磕头道：
“臣、臣也只是猜测，是臣疏忽，是臣疏忽了。”
崇祯冷笑连连，走到百官的面前，从怀里掏出那张檄文来，说道：
“这封在京城士子中传抄的檄文，朕刚刚看过了！”
“里面写的要废除新军的原因，就是怕朕再加征百姓的税赋。”
“归根结底都怪朕，是朕没有说清楚！”
“朕明日就下诏，昭告天下，新军所需一切军饷钱粮，都从皇庄和朕的内帑里出！”
“同时，发布罪己诏，检讨朕在新军征练过程中的过失，下令彻查京郊两大案！”
崇祯看向陈演，幽幽道：
“陈首辅，给京师军民这样的一个交代，你看可行？！”
皇帝把自己都交代进里面，下罪己诏了，他还能有什么话说？
陈演冷汗涔涔，叩首道：
“陛下英明！”
“光时亨、张缙彦，你们俩呢？”
崇祯又问道，因为魏藻德一直藏在后面，所以把他给忘了。
两人见假借崇祯之手，除掉王家彦的计划已经落空，都惶恐叩首。
“陛下英明”。
崇祯满意地点了点头，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后面明哲保身的一众官员。
“还有最后两大罪，拐卖人口和兼并土地，朕不相信王卿会做出这样的事，这个案件我要彻查！”
崇祯忽然又道：
“正好，状告人现在还在大理寺，大理寺卿呢？”
大理寺卿梁大人慌忙出班道：
“回陛下，那民妇确实还在大理寺！”
崇祯道：
“好，你们现在就跟朕去大理寺，重新开始三司会审，朕要亲自审理此案！”
人群中，倪元璐看着崇祯的身影，眼中已经饱含泪水。
没想到，崇祯这么多年甩了这么多锅，今日真的改过了！
“陛下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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