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认为自然调查局，搞这些事情，肯定是贪心太过，想从尸蛇这里，谋得长生不死的办法。
更甚至，我还脑补过，当初设立自然调查局的，肯定是和秦皇汉武一样，想要长生的存在。
可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他……
怪不得，我在望城山十年，他都没有见过我。
他有什么脸见我？
他怎么可以这样……
“望城山有护山大阵，由含光亲自守阵眼，我进不去。但据我个人的心路历程，以及你阿妈的遭遇……”云淼眼角余光扫过一眼那挡着浴池的藤蔓。
再抬眼看向我，轻声道：“含光肯定也想过，让你胎死腹中，可是没有成功。而活土事件太过严重，被活土吞噬的人太多了，他不得已，只得以钢钉刻上九天应元阵，钉于你阿妈小腿，截断她双足汲取地气。又带人布阵杀土，这才控制住。”
“就我这些年的调查，他应该是把苏泽困在望城山那大阵的阵眼，又派人守着，这才敢下山的。可他离山，也才有了苏泽逃离的机会。但想逃离，自然不是这么容易，肯定是要搞点混乱，她才能逃出来。”云淼若有所思的瞥了一眼平板，跟着将文件再次锁住，重新设了密码，这次没有让我看见。
我呵笑一声，垂眼不再去看她，推开搂着我，抚着背安慰我的玄溟，坐在地上，慢慢盘腿，低念着大道心法，让自己静下心来。
云淼半掩半藏，就是在暗示我，九八年那场特大洪水，就是阿妈为了逃离望城山搞出来的。
那场特大洪水，我听楚溪说过。
九八年的时候，她已经两岁了，虽然还在那个道姑家里养着，可也隐约记事了。
说是洪水很大，那道姑带着她爬到了山顶避难，可雨接连下了很多天，水越涨越高。
很多蛇也都爬了上来，山顶上蛇比人多，有时一觉起来，身上都爬满了蛇。
但那些蛇都不咬人，都很温驯。
大家都是避难求生，所以人也没有打蛇，更甚至有蛇被水冲过来，还会有人拿棍子捞上来。
面对那样的天灾，好像所有活物，都不再是弱肉强食，而是携手共度难关。
我对蛇，天性敏锐，听说这事，还特意到望城山的机房上网查过资料。
发现有蛇灾的洪水，根本就不是九八年，而是八三年。
特意回去告诉楚溪，她记错了，将两场洪水混淆了，两岁的孩子怎么会记事。
可楚溪只是沉眼看着我：“我没有记错，但如果两件事情放在一起，就会有另外的联想，所以不得不分开。你信我，还是信那些？”
我当时被她问得有些迷茫，但还是表示信她。
可第二天，楚溪就被掌教叫了过去，让她七天清洗将山上所有石道都清洗一遍，每一阶都要亲手擦过，还不能用术法。
望城山内有大山小山，大观小观，还有来挂单的寺庙，入山通道多，登山石道各处都有。
别说七天擦完，就算是七天数完所有石道，都得爬遍大小山，也够呛。
我那时不敢问师父，她做错了什么，但打定主意帮她一起。
可师父却将我带到了小观后面的山洞，说楚溪擦石道，我就修大道，她擦完，我才能出洞。
从那件事后，楚溪就再也没有跟我提过什么洪水，什么蛇灾，但我心底隐约知道，这件事情，或许跟阿妈有关。
因为那时，我见过阿妈腿上的鳞，猜想阿妈是条蛇妖。
但当时我能想的，就是阿妈肯定是渡劫失败被抓了，钉上了钢钉。
那场洪水，农田损失多少，我忘记了，只记得光淹死的人，就是几千。
现在云淼又来暗示我这个，是想告诉我，阿妈这位蛇母并不无辜。
也是在告诉我，含光也和她一样，想杀了我。
只是尸蛇生机太强，血脉强大，杀不死！
我一字字的念着心法，一遍遍的想让自己忘记，不去想……
可有些东西，一旦有了引子，就会生根发芽，怎么也压不住。
旁边云淼好像在嘲讽的呵笑，玄溟目带担忧的盯着我。
不满的道：“云堂祖违约了。”
“我哪里违约了？”云淼呵呵的娇笑，低声道：“蛇神是在怪我，不该让苏嬗知道活土吃人吗？还是不该让我告诉她，她身生父亲含光，也跟我一样，想亲手杀了自己的血脉！”
云淼的语气，一点点的从娇俏，变得峥嵘，冷声道：“蛇神以为，为人为蛇，不过是一个选择！可我答应蛇神入秦岭，是为了什么，蛇神忘记了吗？”
“你和玄瀚他们，生来就是尸蛇，不受尸蛇之害，反受其利，自然认为尸蛇好！可我们呢？我们受尸蛇之害，我们不想成为尸蛇。难道你连让苏嬗看清本质，再做选择的权利都要剥夺吗！”云淼慢慢的变成了质问。
玄溟冷笑一声：“那你这些年，不受尸蛇之利吗？”
“如若不是你孕育了云莫风，受他精血滋养，尸蛇与你完全融合成一体，你一介山鬼，得长生，可不老。你能活到现在？”玄溟语气发冷。
沉声道：“苏泽，终究是她阿妈。你又何必这般，暗指苏泽为祸。云莫风为祸，你心头是什么滋味。苏泽为祸，阿嬗只会更伤心。”
我听着，再也沉不下心了。
睁眼看着玄溟，又看了看云淼，心头闪过一丝嘲讽。
他们可以私下吵的，硬是要当着我的面吵。
真的是有意思！
眼睛细细的打量着云淼，她居然是山鬼啊，这么看的话，一切都说得通了。
她那种变化多端，却莫名和谐的气质，以及她为什么会和玄瀚搅合在一起，还生下了一个云莫风。
见我打量着，云淼直接瞪了我一眼：“别怪我没提醒你，尸蛇无情。玄瀚入秦岭，就是刻意找我的，我身为山鬼，是秦岭一脉的山心，他……”
云淼说到这里，娇柔的脸上露出嘲讽：“你也看到了，无论是我，还是云莫风，都不如你入他的眼。万物一统，皆为他生。”
“你阿妈，当初找上含光，怕也是带有目的。刚才那个太阴乙亥的文件，你也看到了，这些事情，从九五年就开始了，这中间三年，怕就是你阿妈和含光相处的时间。”云淼一边说，一边瞪着玄溟。
脸色变得严肃，朝我一字一句的道：“女子多情，所以我和玄瀚，受伤的是我。从你阿妈的处境，对你的处理方法，以及你这拧巴的个性来看，想来是个优柔寡断的，估计是动了情，露了踪迹，加上她受孕体虚，才被含光拿捏住。”
云淼说着，直接凑到我面前：“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你一旦化成尸蛇，就再也没了退路。可他……”云淼伸手点了点玄溟。
呵笑道：“他反正是条尸蛇，又有什么差别呢！万劫不复的，只不过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