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爱情吗?”
逢人路过,便会被若浔拉住问这个问题。
这个俗气的问题,惹得人们要么嗤之以鼻,要么不屑一笑,要么就是给个“我已看穿一切”的似笑非笑的表情,当然,也少不了多数人劝诫她醒醒吧,不要沉浸在爱情这种虚幻又虚假的梦里,天天沉溺在这情情爱爱里,还不如安安分分挣大钱来的实在。
仿若“爱情”二字在他们的观念里,既低俗又无聊,还伴随着一点搞笑和幼稚。
若浔倒是挺失望的,倘若没人相信爱情,她上哪儿找现实的爱情故事来记录啊?
她的故事本,掐指一算,已经有几个月没翻过页,再等下去就该长草了,况且,就算她能等,她去世的父母可等不了。
一头栽在赚钱大路的上班族给不了她想要的答案,于是她转移阵地偷偷溜进了高中校园。
学生年纪轻,又都是情窦初开对爱情有着或多或少的向往的群体,最适合采访了。
然而去到之后,效果未见更佳。
情窦初开毕竟是情窦初开,对于这种事脸皮也是薄得很,每每听若浔这么一问,不是闷红一张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就是捂着脸哈哈大笑掩饰尴尬般的逃开,碰上些刚分手且脾气暴躁的,还会被叫“滚”加上一系列粗鲁的脏话,好不容易逮着几个坦然愿意回答问题的,却都是一见钟情的狗血戏码。
来来回回间,她在校园里晃荡了好几个小时,问的多了,便也引起了许多学生的注意,一来是看热闹,二来是想听听她怎么问,人家又怎么答。
如此盯着,若浔没觉得有什么,可人家却不好意思答了。
人头堵塞,八卦的心在校园里只多不少,异于平常的热闹非凡之下,到底还是惊动了校内的保安。
若浔刚刚问到一个年轻小哥和女友相遇的经历,还没来得及深入采访,就被一只粗鲁的手提溜着领子轰出了校门去。
最终哀哉,一个故事都没写成。
被丢出来的样子实属狼狈,一圈子保安都在防着她这个每每被轰出来又能总是神不知鬼不觉钻回去的毛丫头。
一方面想破脑袋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另一方面又被她溜得叫苦不迭,一两个看门的已经没辙,这才出动了好几十个,绕着学校边缘又是巡又是查,此等场面,可谓是浩浩荡荡。
却怎么也令人想不到,这等阵仗,竟是因为一个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小姑娘。
若浔站在校门口,低头盯着扔在自己脚边的雪白帆布包,包口上绣着一朵说不出名的血色花,链条大开,一本破旧的包皮本子从中滑露出了一角。
她又抬起头,看到校门口那一群假意巡逻的保安像防贼似的防着她,觉得好笑,果真就没有一点掩饰的笑出了声。
看得那群保安一愣,脸色又红又青。
若浔弯腰提起包,腰间却突然发出一阵微微刺眼的光。
那群保安表面坦荡荡,却时刻注意着她这边的情况,刚好被这光刺了个正着。
没错,这光是从若浔身上发出来的,她腰间系着一个半手掌大的透明玻璃瓶,上窄下宽,晶莹剔透,里边空空如也,什么东西也没有,像是个缺了塞子的许愿瓶。她这一弯腰,瓶子恰恰被阳光直射个着,反射出一道晃人眼的刺茫。
光芒过后,没有任何异常。
可若浔起身后,身侧却明显多了一缕黑烟,漂浮在她的肩头,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一张灰扑扑的脸,周身的温度也随着他的出现低了几分。
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像是没看见,神色如常。
若浔也是见怪不怪,瞥了那团黑乎乎一眼。
“喂,你要走了?”
这个声音是从那团黑烟里冒出来的,音色稚嫩,像个小孩子在咿呀学语。
若浔拍了拍落灰的包,“不然呢,这高中学校里的爱情故事既不新鲜又不轰轰烈烈,我溜达了这么长时间,一个爱情故事都没记着,我都好几个月没给我父母奉故事了,再拖下去怎么得了,还不如直接放弃,转移阵地呢。”
所谓奉故事,奉的正是各色各样的爱情故事。
都说人死后,在世亲人要在相应时间对其祭拜上香,大多数情况下,人们都会普遍选择在每一年的忌日前去祭拜,供上瓜果,酒水,点心,或是被祭拜者生前心喜的小菜,寻常会有的,还有鲜花。
可若浔与众不同,她的父母在她五岁那年去世,她却只献过一次花,此后,祭拜父母,她从来不买花,也不上供任何瓜果食物,相反,她上香供奉的,是她从小到大记录下来的各种各样的爱情故事。
她不需要特地去挑日子祭拜,也不需要特定于一个地方祭拜,只要她每收获一个新的爱情故事,便可以直接摊开记录故事的本子,对着她腰间那个透明的玻璃瓶点上香即可。
在旁人看来,她这种上供爱情故事的做法简直就是在胡闹,不被任何人认可,有人说她中了邪,想父母想魔怔了,毕竟众所周知,她母亲是为了她父亲才殉情而去的。
后来因为这事,一手拉扯她长大的小姨担心她出事,曾经手撕了她一本攒了很多故事的本子。
后来,若浔才明白,有些事情只有她自己能知道,因为她,长了一双能看见鬼邪的眼睛。所以自那之后,若浔便开始不在人前提奉故事这回事,而自己则一直在偷偷记录故事,奉故事的行为也从未停止。
直至今天,她小姨也只以为她是出来旅游散心,而不知她其实是为了记录更多不一样的爱情故事才出的远门。
当然,之所以坚持奉故事,其实还有一个原因——那是她与父亲的约定。
“那接下来要去哪儿?”黑烟开口。
若浔漫不经心望他一眼,伸手抓住那缕黑烟,粗鲁地将他塞进了腰间的玻璃瓶里,道,“夜玫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