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
幽若百无聊赖地与一帮厨娘择着菜。
等巡查工作的静姑刚离开,她立即放下手中物,抬头望天。
这么多年呆在风绝宫,她早已养成了眼疾手快的习惯。
哼哼,师伯真小气,还真让她呆这做厨娘啦,也不传她回去。
幽若正愤愤不平,就看到林玮琛跨着步子来了:
“小师妹,嘻嘻,想不想听趣事?保管你听完笑岔了气!”
幽若本就闷得慌,便赶紧拉他的手道:“郭大侠快说来听听。”
林玮琛就把风绝夜帝的那晚遭遇如数讲起。
原来林玮琛那天是听到月崖上的叫声的,便领着两弟子火急火燎地赶来,只是来的不巧,却发现连半个人影都没看见。
一弟子猜测道:“琨师兄,怕是我们听错了,深更半夜的谁会在这吼叫?即便是练功,湖里当有动静才是。”
林玮琛觉得他说的也在理,刚想走,猛然看见地上有夜帝的衣服:“走,去山洞。”
于是他们几个赶去,看到了这幅景象--
残余的篝火早已灭尽,斑驳的冷月映照下,风绝夜帝蜷着赤条条的身子冻得发抖,尽管很是狼狈,眉清目秀的脸上却是红晕涌现…………
“哈哈哈哈,真想亲自看看夜帝哥哥的窘样。还有那姑娘也真逗,为防止被追,居然带走了男人的亵裤,这样和全部带走又有什么区别…………”
果然幽若乐得前俯后仰,心中一切的不愉快荡然无存。蓦地又道:“喔,我是女孩子,矜持矜持…………”
林玮琛哑然失笑,末了凝视着她,正色道:“好了,笑也笑了,咱该谈正经事啦。”
幽若立即跳起来:“莫不是师伯准备传我回去了?”
林玮琛故作神秘道:“比这还有意思。”
京城。街道。
“什么嘛,琨师兄和师伯都是骗子,假装过来逗我开心,却是差遣人家帮忙跑腿,来京城找那个紫衣女人。”
幽若晃晃悠悠得走着,完全提不起任何兴趣。倏地有人轻拍她的背,她一转身,瞬间喜道:
“呀,小姐,青衣姑娘!是你们!”
那两人正是林清妍和醉青衣。
鸣香阁。
三人随便在一处角落坐下。幽若就说了夜帝那段趣事,三个姑娘顿时笑开了怀。
幽若又道:“那你们怎么也来这里?”
青衣点了两个菜,低声道:“苏嬷嬷眼见若雨听风苑的生意稍显清淡,正四处逮人泄愤,我自然抢先逃出来,顺便来这取经。”
林清妍笑道:“客人是少,老面孔来捧场还是有的。你呀自从有了寒副将,唱曲就心不在焉的,都不带正眼瞧人家,简直无情无泪无歌喉。我今天都快听睡着了。”
青衣被幽若看的古怪,撇撇嘴道:“那也怨我不得啊,正所谓--情为君在,泪为情生,歌为泪染,左不过没用真心罢了。”
正说着,伙计端上半碟青菜香菇、一碟牛肉和三碗皮蛋瘦肉粥。
幽若看着伙计:“小哥,向您打听个人,贵处可有一位身穿紫衣、长发齐肩且脖颈那里有颗黑痣的姑娘?”
那伙计一听,顿时眉睫闪动了一下,说道:“从未见过此人。”
话毕匆忙离去。
林清妍正欲开口问怎么回事,但见楼梯拐角处有个紫色身影一闪而过。
幽若也已经发现,不禁怒道:“别跑!”当下纵身追去。
青衣原本就志不在吃饭,便也一起追去。
那紫衣女子出了鸣香阁的后院,便直奔马厩,眼看着就要翻身上马。
林清妍怎能让她离开,不由分说地九节鞭一甩,叱道:“哪里逃!”
紫衣女子轻松躲闪,见既然走不了,当下笑道:“好路不闯,你非要寻这独木桥,那我就陪你们玩玩!”
话毕将手中一条似拂尘般的东西抖开,臂膀微微振动,林清妍和幽若顿时胸闷气喘,呼吸不均。
青衣惊道:“快凝神禀气,这是苗疆特有的一种新型乐器兼兵器,稍不留神就会经脉紊乱。”
幽若二人一听,赶紧运用内功抵消外界纷扰。
那紫衣女子瞪着青衣,皮笑肉不笑:“哟,倒有个懂行的,你且接我三招怎样?”
这语气明显带着挑衅和不屑,青衣心道:考我音律?哈哈,怎么着自己也是京城歌女中的头牌,混迹数年有余,接她三招又何妨!当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紫衣便将那拂尘临空一抽,里面的一截羌笛落下,但见她右手轻扬,朱唇轻启,一曲哀怨绕人心魂。
幽若何时受过这种音律的侵扰,直感觉心头像被人剜了一刀,痛彻心肺,泪差点就决缇而出。
青衣忙点了她的穴位,又吩咐林清妍道:“琳儿尽量别想郭大侠,一定要忍住心里的情意。”
话完,青衣双袖抛出,空灵的嗓音随之唱起来:
十儿月尧民歌-别情,且听我说--
自别后遥山隐隐,
更那堪远水粼粼。
见杨柳飞棉滚滚,
对桃花醉脸醺醺,
透内阁香风阵阵,
掩重门暮雨纷纷。
怕黄昏不觉又黄昏,
不消魂怎地不消魂,
新啼痕压旧啼痕,
断肠人忆断肠人。
今春,香肌瘦几分,裙带宽三寸!
笛声歌声声声入耳,如夜枭啼叫,或轻或重的砸在人心上,挥之不去。
幽若心道:好一个紫衣,怪不得夜帝哥哥招架不住…………这么一想,蓦地有股腥甜液体自胸口蹿上喉头,她哇地张开嘴,鲜血涌动。吐血她到不在乎,却被自己的动情吓住了。她,喜欢夜帝哥哥?又是几股鲜血喷发出来。
林清妍惊道:“若儿!”
深知这曲风的厉害,两人互相扶着进了鸣香阁内。
且说那紫衣不等青衣唱完,忽然纵身一跃,绕树三匝,如雁雀一样矗立于枝头,半晌换了曲调。
青衣细细听来,心道:这女子倒是个性情中人,又来一首“崔莺莺待月西厢记-仙吕-混江龙”。便也纵身跃起,于另外一颗树枝头落下,不紧不慢地唱道:
落红成阵,
风飘万点正愁人。
池塘梦晓,
阑槛辞春。
蝶粉轻沾飞絮雪,
燕泥香惹落花尘。
系春心情短柳丝长,
隔花阴人远天涯近。
香消了六朝金粉,
清减了三楚精神。
这样的场面简直是空前绝后,世间少有--京城两位歌女高手拼曲!
一时间,鸣香阁的客人、街道上的路人,不顾动情伤命,全部黑压压的挤成一团观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