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凯旋国际饭店的房间，张锦驰感觉自己的胸口里堵着一座山。他扯开衬衫的口子，独自站在窗口。
管家看出两人情绪不对，便找张行询问刚刚发生了什么。
张行对管家没有隐瞒，一五一十的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听张行说完之后，管家便说道：“少爷做得对。无论如何你们不能动手。”
张行不理解：“为什么？他们不该死吗？”
管家耐心的解释道：“他们该死，该死十遍百遍，但无论如何不能死在你们手里。”
张行对管家可没有对张锦驰那么恭敬：“为什么不能？只要动动手，随随便便就能……”
管家直接打断他的话：“随便动动手，是用拳头？利器？还是枪？你觉得哪种方式不会引日本人的重视和警觉。日本人最擅长的就是全城封锁彻底搜查。宁杀错抓错也绝对不放过一个。你们是痛快了，但这会连累很多人。死了四个日本人，他们就会杀几倍甚至十几倍的人数来作为报复。”
张行沉默不语，他也知道管家说的是对的。但他还是感觉心里堵得慌。
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张行懊恼的说：“刚才走的急，我应该给那个老人家留点钱的。”
管家却说：“没留也没关系，老人家应该是用不到了。”
张行不解：“为什么？”
管家说道：“能够养出那么刚烈的孙女，这个爷爷又怎么会是个苟且偷生的人。”
张行脸色一变：“你是说他也会……”
管家说：“孙女死了，地上躺着四个仇人，你会怎么做？”
张锦驰在窗口吹了一阵风，感觉稍微好了一点。一回身就看到管家端来了冰镇的酸梅汤。
端起碗一口气喝光，张锦驰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上海哪儿都好，就是这个夏天，实在是太热了。”
管家从张锦驰手里接过空碗，同时递过了一条毛巾。
张锦驰接过毛巾，问管家：“我二姐每年从家里拿多少钱？”
管家稍微回忆了一下，说道“最近两年张府的总账跟着老爷去长春，所以我不清楚。在那之前，二小姐每年从家里拿的钱数字都很大，而且还很频繁。我印象比较深的一年，就是少爷刚离家那年。二小姐几乎是每半个月就要提走一笔。差不多持续了大半年的时间。”
张锦驰擦了把脸：“我去了日本，那二姐调动这么大一笔钱，还持续了这么长时间。那最大的可能，还是花在了二姐夫身上。那年你听说了什么吗？”
管家说道：“那年二姑爷遇到了麻烦，好像就是在上海。二小姐拿钱是为了上下打点关系。”
张锦驰一拍自己脑门：“我知道刚刚忽略什么了！是青帮。”
在上海滩，除了不中用的中统，深潜的军统之外，唯一还有足够影响力的就只有青帮这个上海滩地头蛇。
张锦驰此时终于明白，自己被二姐夫的话术迷惑了。他把上海所有势力都说了一遍，却单单没有提青帮。
如果他真心想要做好保护汪精卫的任务，那拉拢青帮才是最优解。日本人是过江龙，那青帮就是地头蛇。青帮有几万人，他们熟悉这个地方，熟悉这里底层的人。耳目众多消息灵通。这是其他任何势力都无法比拟的优势。
赵立群这么精明的人怎么会忽略了青帮呢？
他当然不是忽略了。
正相反，他肯定是已经跟青帮勾搭上了。所以才会一句都不提。这是因为他心虚。
张锦驰想明白这一层后，问管家：“你说，我二姐知不知道这个赵立群故意不跟我说实话？”
管家没有说话，但张锦驰已经知道答案。
这一瞬间，张锦驰感觉非常疲惫。
管家说道：“已经给您放了洗澡水。”
张锦驰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不洗了，太累了，想睡觉。”
···
···
赵立群刚刚到家，张锦艾就闻出他肯定去过女人很多的地方。赵立群赶紧交代自己是跟小舅子去了百乐门。
搬出张锦驰，那张锦艾自然不好再追究。只能把赵立群赶去洗澡。
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之后，赵立群去厨房热了两杯牛奶端到了卧室。
张锦艾白了赵立群一眼：“无事献殷勤。说吧，刚刚跟锦驰聊的怎么样？”
赵立群把牛奶放在张锦艾旁边：“挺好的。”
张锦艾双眉一立：“挺好的，是什么意思啊？我家锦驰一直可都不怎么喜欢那个姓汪的。”
赵立群只能把下午他和张锦驰两人聊天的内容，挑重点跟张锦艾说了一遍。听闻张锦驰对于赵立群投靠汪精卫并没有明显的抵触，便放下了心来。至于其他的内容，她也就不怎么上心了。
全都说完之后，赵立群发现了一个小问题：“你说，为什么日本人要跟踪张锦驰。”
张锦艾很随意的回道：“他自己不是说了嘛，因为也住在那个什么饭店。”
赵立群摇了摇头：“不对，肯定还有别的理由。住在一个饭店也没有必要盯梢盯到陆家浜那么远。”
张锦艾眉头一挑：“咱家锦驰有啥可被怀疑的。最不该被怀疑的就是他。他才刚从日本回来没多久，他的日语说得可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听到老婆都这么说了，赵立群赶紧换了话题：“锦驰在日本学什么来着？”
张锦艾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就是那个算术的，叫什么……数，数什么来着……数学，对数学。”
赵立群说道：“洋人的数学，那不知道能不能破译密码。”
张锦艾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他肯定行，锦驰从小就聪明。肯定行。”
赵立群知道老婆根本不懂什么是破译密码，于是试图解释：“这破译密码可不是单纯的算术那么简单。还需要一些逻辑推理之类的技巧……”
张锦艾根本懒得听下去，直接打断：“我说他行，就肯定行。”
赵立群放弃的很果断，立刻点头：“对对对，老婆大人说的都对。”
“哼，过来给我捏捏腿。”
“得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