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
御医进出。
夏景桁心好似被什么揪了一下,快速来到太后面前。
太后握着他的手拍了拍,满脸慈爱,“无碍,都是老毛病了。”
听得他心中愧疚不已。
皇祖母陪自己在镇国寺十几年,山上湿寒露气重,身体落下大大小小的毛病。
而自己,却是个无用之人,直到现在,都不能在祖母跟前尽孝。
“皇祖母,这几日孙儿陪陪您好吗?”夏景桁眉间心疼。
太后笑着说,“这十几年来,你每日都陪着哀家,哀家看你都看腻了,你还是好好和晴宝勾结,做一些大逆不道的事吧。”
夏景桁:……
说好的祖慈孙孝的画面呢?
来时的满腔担忧,最后化作了喉间的低笑。
“这话说得孙儿把晴宝带坏了似的。”
太后一脸平静,“别忘自己脸上贴金,你连晴宝的一根胎毛都不如。”
夏景桁:???
太后继续补刀,“还是晴宝坏的时候给劲儿,看得人热血沸腾的,你算个什么东西,不想着跟晴宝好好学学,难道以后你要成为你父皇那种善良的人吗?”
“人善被人欺,你看你父皇,被多少人欺负了?”
“做人还是别那么善良。”
“景桁啊,你跟晴宝还有的学的。”
老人的手,郑重拍在夏景桁肩膀上。
夏景桁恍然间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晴宝,你现在马上就从我皇祖母身上下来!”
下一瞬。
太后揪住他的耳朵,“哀家这是得晴宝真传,你懂什么,没用的东西。”
要不是晴宝晕倒了,他还真以为皇祖母被晴宝夺舍了呢。
原来,慈祥的太后嘴巴突然变毒,也是跟晴宝学的啊。
学得可真像。
夏景桁来看过皇祖母后,心中的担忧散去。
而后又去看了母后和弟弟妹妹。
最后才来到御书房。
见到正在处理政事,焦头烂额的父皇。
难得的,他竟觉得这一幕有些温馨,便看久了些。
将父皇勤政的模样刻在心中。
不知过了多久,日落的夕阳打在他的背影上,影子拉长到皇上案桌前。
皇上才放下笔,看向他。
“桁儿,朕知道你今日回来,便叫御膳房准备了你最爱吃的江瑶清羹,那扇贝肉啊,都是你母后亲手一个个挑出来的……”
“今晚必须留下吃晚膳,否则岂不是辜负了你母后的心意。”
从镇国寺回来的时间也不长,半年都不到。
皇家事情多又繁琐,一家人在一起吃个饭的次数屈指可数。
夏景桁点头,眼中不自觉湿润。
他敛下眼睑,尽量不让父皇发现,声音温和地问,
“父皇,若有一日,您必须在儿臣和天下苍生之间选一个,您会怎么选?”
皇上沉默良久。
片刻,他转过身,沉吟道:
“朕是君王,会选苍生。”
夏景桁轻轻松了一口气。
又听皇上说,“我是父亲,会选儿子。”
立场不一样,身份不一样,所以选择也不一样。
夏景桁懂了,明白了。
皇上转过身,笑容里满是欣慰,“这十几年来,你皇祖母真的把你教得很好,桁儿,有你这样的孩儿,朕很高兴。”
不知不自觉间。
皇上也微微红了眼眶。
他拿了一张玉色的毛毯,轻轻盖在夏景桁膝盖上。
“这是你母后连夜给你缝制的,盖着吧。”
一针一线,皆是母后的无声的牵挂。
五六岁时,他提了一嘴自己喜欢玉色,母后便记了十几年。
“儿臣这就回去沐浴更衣,一会过来和父皇母后用晚膳。”夏景桁努力压制自己的声音。
侍卫推着他离开后。
皇上眼泪啪嗒就落在地上。
李公公颇为不忍,劝解道,“皇上,您得知此事,又对殿下不舍,为何不劝住太子殿下,万一他真的消失……”
“他是太子,为天下苍生做牺牲,值得,朕落泪,只因他是我的儿子……”
他知道了一切。
但他并不怪儿子,眼中尽是不舍和骄傲。
李公公默默低头。
希望太子殿下,并未看出什么异常吧。
*
夏景桁回到东宫。
眼眶微红。
“去查一查,最近郡主府里,有谁给父皇递过信。”
侍卫愣住,“莫不是?”
能在那么快时间,让皇上知道此事的,恐怕也就只有会仙术的那位了。
想到这里。
夏景桁眉宇微拧,“罢了,她也是想让父皇母后多陪陪我……”
棠晨是他见过,最懂得如何为人父母的人。
若她女儿还在世,定会很幸福吧。
“那殿下,您都猜到了,陛下和您心知肚明,这饭,还要不要吃?”侍卫问。
夏景桁摸着膝盖上的薄毯,刺绣精致,泛着微光,柔软又舒心。
“父皇该是不会让母后伤心的,聪明人之间,从来不互相点破。”
哪怕是亲人,哪怕有千言万语的告别。
只要双方都懂彼此,自然不必多说。
夏景桁换了一身衣裳,和父皇一起去母后寝殿用晚膳。
弟弟妹妹也都在,太后即使身子不好也来了。
抢了一只完整的烤鸡便跑。
夏长乐气呼呼去追她。
老人家腿脚不好,跑得又慢,差点崴了腰。
夏长乐拿着烤鸡,擦擦鼻尖一脸傲娇。
“皇祖母,你这叫又菜又爱玩。”
众人笑出了声。
皇宫里,许久未曾有过这般和谐的画面了。
李公公站在一旁,笑得身子乱颤,
“这样看着,倒真像是寻常百姓过节时团圆的一家人。”
真好。
可惜,以后怕是看不到了。
*
京城。
苏啸带着几个师兄下来,寻找天显藏书的踪迹。
长街上。
他们停住了脚步,看向一个卖字画的小摊,小摊前面排满了人。
苏啸推开百姓,带着几人插队来到面前。
“旭明师兄,这是我们人间的字画,具有观赏价值……”苏啸对着带头的旭明,一顿讨好。
“我知道,不过再好看的东西,对我们来说也同废物没什么区别。”旭明抬起下颌,眼中满是不屑。
在他们修仙者眼中,若不能帮助修炼的,都是废物。
“那您……”苏啸搞不懂,既然不喜欢,为何要停下脚步来看。
旭明扫了他一眼,“我只是好奇,这字画用的纸,为何自带灵韵,看着不是凡品。”
“你们凡间的纸,都已经发展成这样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