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一张温软的床上。
“老庄,以后不允许夜里再偷偷摸摸跑进卫生间抽烟,知道不?”庄夫人故作娇嗔。
“你鼻子真灵,跟个小狗儿似的!”庄建国的手指轻轻划过妻子的鼻尖,笑了笑。
“你才小狗儿呢!”庄夫人一脸恼羞,黑夜里瞥了庄建国一眼。
“好!以后不抽了!都听你的!”庄建国心口一阵紧缩,突然猛地抱住妻子的腰,很用力的那种。
“啊——”庄夫人突然娇喘了一声,两颊瞬间红了,“都老夫老妻了,你咋突然这么热情?”
黑夜里,庄夫人心脏在怀里乱跳。
自从绝经之后,老庄已经好久没有碰她了。偶尔碰一碰,也是蜻蜓点水。
她感觉,他俩有许多年没这么用力地抱着彼此。
老庄这么一抱着她,她仿佛找回了一丝年轻时的感觉。
“太晚了,改天做吧!”庄夫人一脸娇羞。
“想啥呢?我就是想抱抱你!”
“……老东西,你只管起飞,不管降落?”庄夫人的粉拳如同小雨点似的,砸在丈夫的胸膛。
“老婆,连环杀人案还没破,老夫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等我退休了,咱俩一起加强身体锻炼,老夫争取恢复到三十岁小伙子的体能!”
“吹牛皮不打草稿!少贫嘴!”庄夫人羞得面红耳热,“老公,答应我,顺顺利利的退休,能打马虎眼儿的差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让它过去。
或者安排那个刘子明去做,你就安心等着退休。时间一到,咱们功成身退,开启养老生活。
我这边已经交接得差不多了,随时可以办理退休手续,就等你了。
咱们退休后,先把国内名胜景点玩一遍,然后再出国玩一圈。
回来后,我学跳舞、摄影、烹饪;你打太极、写字、作画。
咱们把年轻时候的爱好全部捡起来,趁着妍妍还没结婚、还没生孩子,咱们先快活个几年。
这些年,我们为孩子活,为单位活,我们也该为自己活一次了!”
庄建国的眼角一阵湿润,潸然滑落了两行滚烫的热泪。
“老婆,你计划得很好,我都听你的!”庄建国将妻子抱得更紧,似乎松一点,他下一秒就会失去她。
“你呀,一点主见也没有,和你一起过真累!”庄夫人嘴上埋汰了一句,身体却很诚实地往丈夫的怀里靠。“你在警局倒是心思周密,样样考虑到位,怎么在家里就不行了?”
“老婆,在外面考虑的事情太多,当警局的一把手很累的!
再说了,夫人是家里的老大!我不听你的,听谁的啊?”
“油嘴滑舌!越老越不正经!就知道贫嘴!”庄夫人一脸娇羞,笑得像个少女。
这辈子,嫁给庄建国值了!
嫁给庄建国,她当了他一辈子的“小公主”。
当年庄建国还是个从农村考进大学的凤凰草根男,而她是高干子女。
为了能够嫁给他,她与父母争执不下,苦战了三年才如愿以偿嫁给了庄建国。
在那个年代,奉子成婚简直就是打父母的脸面,是自降身价的倒贴行为。
为了嫁给庄建国,她豁出去了,脸面是活给别人看的,日子是自己过的。
事实胜于雄辩,嫁给庄建国,是她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选择。
老庄很争气,他用实力向她的家人证明了他是一匹所向披靡的黑马。
他从一名海港警局的基层警察做起,没用太久时间,就平步青云,升到了刑侦大队队长的位置。
很快,上级赏识他的能力,将他直接提拔为了海港警局的一把手。
他当了几十年的庄局,在海港警局,无人能够撼动他的位置。
他们有一个女儿,叫庄妍。长得很漂亮,性格像个假小子。
她身上流淌着老庄的血,携带着老庄的基因,女承父业,两代警人。
这辈子,她知足了!
憧憬着两人退休后的幸福生活,庄夫人很快就睡着了。
庄建国看着妻子不算年轻的面庞上,嘴角勾勒出一个优雅的弧度,她连做梦都在甜甜地笑。
他害怕了,他不愿意打破妻子的幸福……
庄建国突然想起当年,他还是一穷二白的大学生,日子过得捉襟见肘。
一日三餐都成问题,却被一个高干子女大大方方地表白了。
她站在人群中,像一只美丽的白天鹅,肤色白皙得像玉龙雪山上的洁白皑雪。
那个年代,女追男,能够将整个校园瞬间燃爆。
万众瞩目下,她美得不可方物,像天上下凡的七仙女。
她穿着一袭白裙向他走来,雪白纤细的玉手递上一封情书,留下一句吴侬软语:“我等你回信!”
然后,她笑得像玫瑰绽放,露出一口雪白的贝齿。
那一刹那,风停了,空气凝结了。
他的心,静止了许久,才恢复了跳动。
毕业后,她不顾父母反对,坚持和他在一起。
她说相信他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男人,她愿意和他一起奋斗。
天知道,当年还是草根凤凰男的庄建国有多感动!
那一刻,他发誓,一辈子不辜负她。
他一定要出人头地,让她当人上人!
这时,枕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将庄建国的思绪猛地拉回到现实。
庄建国黑眸定睛一看,手机上显示着一组未知号码。
这些年,他和“他”都是用这样的方式进行联系。
那条短信没有一个字,只有两张照片,却死死揪着庄建国的心。
一张是妍妍在八怪皮鞋厂挨揍的照片,她被打得满脸是血。
另一张是妍妍躺在病房的照片,她的脸,肿胀得变了形。
猛地,庄建国倒吸了一口凉气。
女儿是他和妻子的命啊!
“别伤害他,我听你的!”庄建国迅速回了一条短信,浑身止不住地发颤。
黑夜里,他的双拳紧攥,眼睛血红。
他恨不得将手机重重地砸在地板上,以泄心头之恨。
他好后悔!!!二年前,他就不该……
那个混蛋,他竟然用妍妍来威胁自己。
妍妍是他和妻子捧在手里怕摔,含在嘴里怕化的掌上明珠。
庄建国突然怒了,他扭头看向妻子,眼神又瞬间温柔下来。
他还有资格反抗吗?
他的反抗是需要付出惨痛代价的!
妻子睡得很香甜,她还不知道娜娜被那个混蛋绑架,狠狠地暴揍了一顿,现在正躺在普济医院。
她要是知道,她定会和他拼命!
凌晨三点,庄建国睡意全无。
准确的说,这二十年,自从经历了碧流河少女溺水一案,他几乎没有睡过一夜整觉。
忽然间,他起身走向客厅。
站在阳台上,他拨打了刘子明的电话。
等了半天,电话没人接。
他又打给吕墨,吕墨很快接通了电话。
“小吕,子明呢?”
“庄局,刘队他……他正在昏睡!警医小李刚才给他注射了镇定剂。”
“镇定剂?什么情况?子明怎么了?”
“庄局,吴教授出事了!”
“吴教授?哪个吴教授?”庄建国明知故问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子,“海刚大学管弦系的吴教授死了!”
“啊?怎么死的?”黑夜里,庄建国的眼里带着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和惊悚。
“他爬上海港大学的图书馆顶楼,跳楼死了!”
“小吕,我马上到!”
……
庄建国走进卧室,在妻子的额头上深深留下一吻,拿着车钥匙,悄悄地出了门。
一路开车行驶在寂静的海港街头,时间已经是3月27日凌晨三点。
庄建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里像堵了一团棉花。
这一切都是那个混蛋干的,他究竟想要玩到什么时候?
为什么非要在他退休前,惹出这么多事。
庄建国突然怒极反笑,“报应!这一切都是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