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勇身体接触到平坦的解剖台,一下子放松了紧绷的神经,不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昏黄的法医鉴定处,灯泡依旧不停地闪烁。
刘子明一阵腹诽,这鸟灯泡不知道坏了多久了,迟迟不见有人来修。
也许是连电工都不待见法医鉴定处,觉得这地方晦气、阴森!
法医鉴定处,不常来的人铁定能吓尿。这里的氛围感很诡异,特别适合拍恐怖片。
在古代,仵作是很低贱的职业,仵作用过的东西,躺过的床……没人愿意二次使用。
清朝时期,仵作的地位才稍有提升,《大清律》明文规定:“其有检验得法,洗雪伸冤厚给予之”。
人类之所以会惧怕同类的尸体,是因为人类强大的联想功能和对未知事物的一个恐惧心理。
刘子明最近来法医鉴定处的次数很频繁,嗅觉已经对福尔马林泡尸水的味道产生了免疫。
即便看着严勇一边吃泡面,一边分析尸体。空气中散发着尸臭和泡面结合的味道,他也能坐怀不乱。
推开三号法医室的门,前一秒他还在为他的进步感到沾沾自喜。
下一秒,他就犹如晴天霹雳一般!
眼前的一幕吓得他菊花一紧,心口猛缩。
他喵的,严勇竟然又躺在解剖台上呼呼大睡。
这并不可怕,他已经司空见惯,毕竟这已经不是严勇第一次这么干了!
可严勇睡的那张解剖台隔壁就摆着被害人沐婉晴的头颅、大肠、断手,还有昨天四包骨肉分离的尸块。
解剖台上,一滩还未及时处理的暗红色的血液,犹如泼了一层鲜血在上面。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流动的血液变成了固状。
远远地看上去,他很像是在屠宰场,目睹一场现杀现卖的场景。
台面上摆放着白花花、血糊糊的猪肉。看着倒是不怕人,因为人类知道那是动物的肉。
可是台子上若是摆放着同类的尸块,那就让人没法接受了,人类的天性畏惧同类的尸体。
在心理学上,这会让人类感受到四周充满了危险和诡异,感觉自己也会有同样的遭遇。
恐惧、紧张、恶心,各种情绪瞬间涌上刘子明的大脑。
严勇真的是个了不起的天才,昨天带回来的四包尸袋,他已经拼出了人体的四肢形状。
虽然很不雅观,甚至很恐怖,但是它们确实可以看出来是人类的四肢。
正义与邪恶往往一念之差,这像是天才罪犯和天才法医的一场博弈和较量。
庆幸的是,严勇站在正义这边。
但凡他是一个高智商犯罪分子,多半会是个难对付的狠角色,就像眼前躲在黑暗里的那个连环杀手。
刘子明想不通,严勇为什么把沐婉晴的脸面对着他,难道他对尸体很痴迷?
还是打光棍久了,他渴望被女人注视的目光?哪怕……她是个死人!
如果不是,那他一定是在寻找某种灵感,他究竟想要从沐婉晴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死人和活人对视,心理素质再强大的人,多半也能被眼前这一幕吓死。
如果不是他认识严勇这么多年,他一定觉得此人是个变态,是个疯子!
刘子明猜想,他俩对视的过程中,严勇的眼皮在一点一点陷入疲惫,最后慢慢地合上了双眼,陷入了深度睡眠。
整个过程,沐婉晴一直在静静地看着他睡觉。
人死后血液循环停止,心血管内的血液缺乏动力,透过皮肤呈现出来的暗红色到暗紫红色斑痕。
这些斑痕开始是云雾状、条块状,最后逐渐形成片状,俗称:尸斑。
沐婉晴的头颅四平八稳地立在解剖台上,她的脸上已经产生了斑驳的尸斑。
3月23日发现她的头颅时,刘子明还能看出她生前是个美人胚子。
如今她面色如土,死灰一般,说难听点,就是一颗动物的脑袋。和猪头、牛头、羊头……一个性质。
沐婉晴一双大眼睛从发现到现在一直瞪得大大的。
此刻,她看着严勇,眼神自带哀怨,像是在看一个负心汉。
哀怨的眼神里又分明有一丝惊悚,就像临死前突然看见可怕的凶手,面带狰狞恐怖地朝她伸出一双杀戮的手。
她瞳孔散大,倔强地睁开双眼,完全是肌肉维持死前最后的姿势。
死不瞑目,不过如此!
三号法医室除了视觉上的惊悚,气味也很诡异。
这里的一切,有种说不出的瘆人。
严勇长期面对尸体,几十年如一日。他竟然没有患上抑郁症,这简直就是奇迹。
他天生就适合当法医!
也许是心理作用,也许是解剖台上的死者“零件”太过于辣眼睛,刘子明当下想逃离,双腿却像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
人越是恐惧什么,越是避不开什么。
刘子明的余光非常不幸地看向解剖台,上面铺着被害者的肠道,看起来很不美观。
上面貌似还溢出了黄色的分泌物,俗称:米田共!
他捂着嘴巴跑了出去,跑了三四米的样子,突然停下了步伐。
法医处的卫生间在停尸房隔壁,要想去如厕就必须经过那间阴森森的停尸房。
停尸间门口的灯是坏的,正在一闪一闪的,散发出诡异的光。
刘子明喉结一阵紧缩,将呕心感给压了下去。
刑警也是人,人类对同类的尸体自带特殊的恐惧,这是与生俱来的情感。
“别走——”声音是从严勇的三号法医室传出来的。
刘子明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严勇,你竟然装睡吓唬你刘哥!”
再次回到解剖室,他却看见严勇躺在解剖台上,双手乱挥,双目紧闭。
他没醒,他在做噩梦!
刘子明想叫醒他时,突然想起家乡一个古老的传说,说梦游的人是不能被叫醒的。
梦游的人处于易激惹状态,叫醒他们会容易使人受伤,精神错乱甚至会死亡!
此刻,严勇面色惨白,青筋凸起,鼻尖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透明汗珠。
刘子明阴着一张脸,焦心该不该把他弄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