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小年夜,浦东新区的万家灯火融合着千滋百味和喷香的欢乐!
生活环境的不断改善,物资条件的持续丰富,让数百万浦东居民欢然期待着新春的到来,翘首盼望着春节合家团圆的快乐时刻!
任家旺与老伴杜雪珍站在已通了天然气的灶台边,做着儿女们曾经最喜欢吃的狮子头,一边的案板与备餐台上,堆满了鸡、鸭、鱼、肉与新鲜的菜蔬,新式的电饭煲“咕噜噜”喷着热气,打开的橱柜内,露出香菇、桂圆、干贝等满满的干货。
可老两口脸上的表情并不像锅内旺油烹炸的肉圆,热烈喷香地喜悦着。
杜雪珍将最后一只狮子头用手团好了,小心翼翼放进油锅,又小心翼翼探头看了一眼门外,愁容满面:“阿旺,你讲:咏萍与秦彬这事怎么办啊?还有咏刚与东杰……总不见得一直让他们还像小孩子一样,一直挤在这里吧?咏兰也不可能一直为侄外孙两头跑来跑去的,她也太吃累了!”
任家旺在另一个灶头上做着蛋饺,听着老伴的话,发愁,不觉中让大勺中的蛋饺皮烤过了头。焦味传出,他方惊觉,忙不迭地把糊粘的蛋皮倒出来,想扔掉,又舍不得,只能一手拎起来,吹了两口,塞进自己的嘴里吃掉。
焦糊的滋味弥漫在嘴里,他的话语也是一股焦灼:“本来过小年夜,大家可以吃团圆饭开开心心!真叫咏萍与东杰两个,弄得头也晕死!他们自己有屋里回不去,挤在这里,倒过来要我们做爹娘的伺候,真是……”
因着过年要一份吉利的口彩,任家旺责怪的言语不敢随意说出口,只能长叹一声,把那份愁闷憋了回去。
门外,任东杰躺在沙发床上,哼哼哈哈喊着身体不舒服,喉咙疼要喝水。歪在他身边的咏刚硬撑起身来,给他和自己分别冲了感冒药,塞过一杯去,提醒:“主动问问亚娟:她与轩然好哇?过着感冒没有?”
任东杰满脸的不情愿:“我重感冒到现在,发高烧这么严重,她作为我的老婆,这两天一次电话也没主动打过来问候!我打过去,她轻描淡写只问‘药吃了吗?’然后就是提醒我没好透就一定不能回家,避免传染病毒!”
“她这不是为了孩子着想吗?她工作又忙,还要带孩子,够辛苦的!”任咏刚虽也腹诽,却只能劝解。
任东杰只管“咕嘟嘟”喝了药,翻身朝里睡去,嘀咕:“她辛苦啥呀?有姑妈和姑爹帮衬着呢。”
任咏刚想起自从孙子出生,阿姐咏兰与姐夫谈培祥的付出,心中愧疚!虽然因为高烧而头晕四肢酸痛,还是挣扎着拿过自己的背包,取出银行存折,琢磨着新年该拿多少钱出来,给季存与念申的孩子包个大红包。
他早已听说,随着国家经济发展与浦发开发开放,许多人的收入翻番再翻番,他的海员工资早已不像以前那样能招人羡慕的。所以想来想去,拿不定主意,撑站起来,去父母卧室里问阿妹咏萍。
咏萍躺在母亲的枕头上抽泣,将眼睛哭成了核桃,鼻头更是揪得通红,桌旁的秦毅只好一边做作业,一边不停地抽餐巾纸给她。
见咏刚进来,不等他开口,她就放大了哭声:“阿哥,秦彬不让我去医院陪婆阿妈,也一直不接我电话,发消息也不回,这是横死横活要离婚了吗?他都不想想要过年了呀!就这样撇了我与秦毅在娘家吗?”
咏刚有些心疼,却又无奈:“你婆阿妈情况不稳定,还在医院里住着呢!他心情不好,你忍几天。过两天,我感冒好了,去医院看看老人,和他讲一讲。”
“你一定要去!”咏萍总算收了点眼泪,转眼拽儿子正写字的胳膊,“把秦毅也带去,让他也帮忙讲讲,我真的对他娘算尽心尽力了!”
咏刚知道,她说的也不算错。可是老人就是出了事,摔倒病躺在医院,这责任怎么完全拆解得开呢?
幸亏季存不等咏萍开口,自己先联系了同学,详细询问了老人的病情,证明秦彬的母亲现有的症状关键是长期卧床造成的,并不能完全归咎于那一摔,同时又真诚恳请同学在医院多关心老人的状况,这才让秦彬暴发的脾气消除了不少。
不然,以他家里两个姐妹一直推卸责任、指责咏萍的哭闹,只怕真煽动秦彬一时冲动决意离婚也是有可能的。
“你和东杰什么时候能回自己家里去?”咏萍擦干了眼泪,对着自家阿哥撒娇,“天冷又潮湿,我这几天在地板上打地铺,睡得腰疼!”
咏刚苦笑:“看样子,你只有再多睡几天。我的房子被东杰租出去赚租金了。他自己感冒,被亚娟赶出来,还过给了我。你说我能回到哪个家里去?”
咏萍烦恼,看着阿哥头上的白发却也无奈:“你也五十多岁了,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早叫你寻个家主婆,你又不听……”
眼下,咏刚哪有心思再想这个,苦恼地拦住她的话头,问起新年如何给季存孩子包红包。
咏萍这次是真感激季存,可是听到包红包,却说:“你包了也暂时送不了!”
“为啥?”
“刚大阿姐打电话来,说:季存带着念申回他老家过年去了。”
咏刚惊讶:“迪迪这么小,不过几个月,就要挤火车回他老家去吗?听说他老家天气很冷的呀!”
咏萍感叹:“季存妈妈坚持说过年回婆家团圆是规矩!大阿姐牵挂迪迪与念申,又不放心又不开心,姐夫在安慰她呢,说晚一些再回来吃团圆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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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锅里舀出一碗热滚滚的鸡汤,不怕烫手地端到与老伴聊天的儿子面前,胡田花不高兴:“赶紧给她送进去吧,就怕饿着你老婆!啥时候,你对我这样用心就好啦!”
“这天气再冷,我不也带着媳妇孩子赶回过年了吗?”季存憨笑着,小心翼翼端着鸡汤去里屋给念申。
胡田花在门外,听着他温柔地关心孩子,细心地体贴老婆,欣慰却又不舒服:“这栓娃前两年看着还没长大,都不咋会照顾自己,现在照顾老婆和娃还怪耐心!”
季保富忙着做擦萝卜,准备做萝卜丸子:“看你这话说的!他不长大,咋对你这个妈好咧?”
胡田花听着媳妇与儿子低低地嘀咕、撒娇,更感到别扭,赌气回身:“这念申可以带娃回来,本来挺高兴的事,偏她和娃就是给亲家惯得娇气!坐个火车还能让迪迪发烧了?”
季存出门来,恰听到这一句,解释:“孩子这是水土不服呢,家乡比上海天气冷,怪不得念申和她爸妈!”
胡田花听着就来气:“我可早早地就把炕给烧上了!还护着你老婆!要不是因为她娇气,娃只喝奶粉,咋会这么点冷就发烧呢?你看迪迪养得像小猫一样!我就说,你和念申该回家乡来伴着我和你爹,我肯定把娃给你带得圆圆胖胖的!”
季存不愿争执,只有按着母亲的肩膀:“小年夜,要开开心心吃团圆饭呢!您还要做啥,我帮您做去。您喜欢吃啥,我就做啥。”
胡田花总算找到点安慰,嗔着季存,带他去隔壁的厨房,想让他帮忙烧灶,顺便说说家常。
谁知,母子俩刚出堂屋的门,就见未关紧的院门外,露出一个熟悉的人影。
“她,咋这时候又来了呢?”胡田花一惊,拍着身上的围裙,气恼地转头问季存,“是你通知她的?”
“我,我没有啊!”天空中飘下细小的雪花,虽不大,却纷纷扬扬地洒在那人身上,也洒在季存心上。
小年夜,他难得可以同时看见生、养两个母亲,难得可以同时与两个母亲团圆。可是当着养母的面,他不敢流露出丝毫对亲生母亲牵挂的心思。
“那她有千里耳、顺风眼啊?”胡田花认定季存说谎,更加生气,想冲过去关上院门。
季存急忙伸手拉她:“妈,她可能有啥事。我问问她,稍说两句,就让她回家。”
胡田花怒了,用力甩开手:“你弄清楚到底谁是养你的!要认她那个娘,就别再喊我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