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予青以为自己听错了。
陆既寒这几天忙得几乎脚不沾地，哪来的时间听这些闲杂事，还来不及再确定一遍，敲门声已经自外面响起。
冯予青只能作罢，把音量调到最小后，扬着声道：“请进。”
明娇深吸口气，挺直了腰背推门而入。
冯予青她之前听说过几次，接管鹭岛以后，短短十余年就把规模扩大了几倍。
不是什么善茬。
强势的男人明娇见过不少，但是强势的女人她还是第一次见。
为了避免露怯，明娇呼吸放缓，关上门后主动打了招呼：“冯总好。”
冯予青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她今天叫明娇过来有两个目的：其一是想见见这个传闻中的弟媳；再者，她今天也是有个正事来的。
冯予青平静的目光把明娇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然后抬手指了指沙发：“坐吧。”
女人一脸严肃，像明娇高中时期的班主任。
明娇朝她点了点头，嘴边的笑意维持不住，她干脆轻轻抿起，直入主题道：“听我小姨说，冯总想见我。”
“请问是关于合作事宜吗？”
她声线偏柔，但说起话来，语气和态度都和年龄外表不太匹配。
似乎过于淡定了些。
冯予青觉得有点意思，她也不拐弯抹角，点了下头，说：“听既寒说，你是学设计的。”
明娇眸光笔直，等着她继续说。
“我记得你母亲也是学设计的，而且天赋很高。”
明娇眉都没皱一下，淡声回：“是的。”
冯予青：“林沐听说过吗？”
林沐是鹭岛的金牌设计师，经常被明星名模们私约定制，名气称得上如雷贯耳。
明娇不知道她提林沐的目的，但还是老老实实点了点头，说：“听说过。”
“老林过几年就要甩手不干了，明年想带个新人玩玩，明小姐，你有没有想法跟他？”
冯予青语调稀松平常，但说话来的话却像一道惊雷，骤然在明娇耳边炸开。
按理来讲，她应该高兴得敲锣打鼓。
但明娇这会儿却异常冷静，“跟林老师是我的荣幸，但林老师那边……”
后面的话她没继续说。
冯予青听得懂，她不由得多看了这小姑娘一眼，漂亮归漂亮，但不瘟不火不急不躁的，怎么都不像是陆既寒的菜。
回过神来，冯予青轻咳了声，说：“明小姐，你现在是陆家的媳妇，他想带也得带，不想带也得带。”
顿了顿，她又说：“现在课多不多？”
明娇点点头：“多，还有一个多月期末考了。”
这沉静的性子倒是有点像陆既寒。
冯予青该说的都说完了，转而问她：“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明娇摇摇头，“您呢？”
“……”
冯予青差点被“您”这个字眼噎住，但是回过头来一想，明娇这个年纪，也的确是可以当她女儿了。
她觉得好笑，摆了摆手道：“好了，那你先回去吧。”
明娇也不跟她再客套，朝她欠了欠身后，推门出了办公室。
门一关上。
明娇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手指松开，掌心和指缝间已经覆了一层黏腻的薄汗。
陆家人果然都不好惹。
明娇已经预料到，未来和陆既寒离婚的那天，她悲惨的结局了。
……
办公室的门关上半分钟后。
冯予青才拿起电话，“既寒？”
“嗯。”
“……”
他居然还在听。
冯予青有些无奈地道：“都听见了？”
“听见了。”
在冯予青面前的明娇，跟在他面前的明娇，完完全全像是两个人。
她冷静沉默，没撒娇，也没耍心机。
陆既寒点了根烟，典型地利用完就想扔：“嫂子，你继续忙。”
“等等，”冯予青忙叫住他，“你到底看上她哪儿了啊？”
漂亮干净的女孩子一抓一大把，哪用得着找一个在家不受宠，在外名声又不好的明娇？
话说的在理，但冯予青不知道的是，陆既寒的择偶标准向来很简单。
聪明听话，他看得顺眼。
只这两条，明娇刚好全占了。
但陆既寒没实话实说，他深吸了口烟，烟圈吐出，男人的低笑染了层浅淡的柔和：“总要对她负责。”
……
“日月”的事处理好以后，明娇上课注意力都集中了。
她安安心心听了三天的课。
第四天，明娇买的书送到了。
刚好同寝的盛文卉也有快递，两人便结了伴一起过去。
快递取货点在校内的创业中心，步行过去要十几分钟，明娇和盛文卉到的时候，不大的房间里挤满了人。
等了十几分钟。
明娇总算抱着半米高的快递从房间里出来，盛文卉连忙过来帮她，“娇娇姐，你怎么买这么多啊？”
明娇：“脑袋不好就要多读书。”
盛文卉：“……”
刚刚只是小小帮衬了一下，胳膊就有些酸，盛文卉忙把书放到地上，“娇娇姐，我们坐校车回宿舍吧。”
……
B大的校车偏小，一次只能坐六个人，每十五分钟循环一趟。
明娇和盛文卉把快递抬到车上，正要坐下来时，耳边突然响起一声不屑的冷笑，紧接着，是一道娇滴滴的女声：“阿熠，我们下车吧……”
栗色卷发的女生把自己塞到旁边的男生怀里，“我不想跟她做一辆车。”
“……”
盛文卉就算再单纯，也不至于听不出她话里的火药味。
这女生盛文卉不认识，那她说的，就只能是明娇了——
盛文卉皱了皱眉，表情不太好，她最近喜欢粘着明娇，气一下子就升腾起来：“那你就下去啊！”
明娇倒是没生气，她把盛文卉拉到自己旁边坐下，“别理神经病。”
声音不小。
原本那女生还没被盛文卉惹怒，明娇一开口，她就像被点燃了炸药包，一下子从许熠怀里窜了起来：“明娇，你怎么说话呢！”
“是不是嫌休学一年少了？”
明娇嘴角扯了扯。
她现在是有靠山的人，狗还会仗人势呢，更别说她一个头脑发达的人。
少女眉眼低垂：“既然学姐不喜欢我，那我下去就好了……”
明娇看见许熠就烦。
但她今天偏要恶心这两个人。
“但是我的书好重……”少女抬眸望向许熠，她眼神柔和，眼底有泪光在晃，开口时语调不期然软了下来，“师哥可以帮我拿一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