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片假山后，原本热热闹闹，欢声笑语的各家夫人，全都花容失色。
“姜、姜二爷？”
背后嚼人舌根被当场抓包就罢了，怎么来抓包的还是在外行走的爷们儿？
姜二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谢如韫也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幕。
张国公从后面急急的走过来，停在了谢氏的身旁。
“谢夫人，我没拦住他呀！”
谢如韫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如果是平常，遇到这种情况她自然会提点姜乘云，什么是不识礼数，什么会丢人现眼。
可是现在，谢如韫冷眼看着这一幕，非但没有一丝着急，反而乐见其成。
在她的提点与包装下，姜乘云在外已经有了顶好的名声，宠妻、爱子、孝顺、知礼、守节……
时间长了，人们都忘了最开始他们是如何的嫌弃姜家二爷，忘了他人模狗样后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曾经她自以为夫妻恩爱，与英国公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极力的维护他的好名声。
现在？
谢氏只想将呵呵两字送给他。
姜乘云破口大骂：“无知妇人，背后嚼人舌根，头发长见识短！”
夫人们满脸震惊，面有薄怒。
“姜二爷，你一个外男，出现在这里，本就是对我们的冲撞冒犯，怎么还出言如此粗鄙？”
“纵然我们谈些家长里短，谈到尽兴时言语放肆了些，可也总比不过姜二爷你这般不识礼数！”
什么礼数礼数？又是礼数！姜乘云简直要烦死了。
“你们这群长舌妇还好意思提礼数？只许你们背后里骂我，不许我当面骂回去了？”
“真不知道你们的夫君是怎么教育你们的！身为女人，一点都不温柔贤惠，如果是个爷们儿，就该把你们休了！”
几位夫人几乎要气死。
她们平时接触的都是世家贵族，纵然有些口角，那也是拐弯抹角，客客气气的，何时被这般如同山野粗人一样辱骂过？
夫人们顿时觉得受辱，低低哭泣起来。
这女人一哭，姜乘云就懵了。
刚刚还互骂呢，怎么这就哭了？
女人真没用！
但是此刻他也稍稍冷静了，园子里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夫人，他把她们骂哭，传出去实在不好听。
姜乘云便用求救的眼神看向谢如韫。
以往他有哪里言行不对，谢氏都会给他打圆场。
谢如韫看戏到这里，终于抱着姜萋萋缓缓走过来。
几位夫人看了她也是脸色微变。
原来谢如韫也在这里。
谢如韫并未因为她们背后嚼她舌根而有任何情绪波动，这让她们仿佛又看到了当时闺阁之中最为耀眼、人人称赞的谢家嫡女。
她似乎真的因为嫁人而一落千丈，这一点因为亲眼见识了丢人现眼的姜二爷而更有实感。
但又似乎从未下坠，她依旧是谢如韫。
谢如韫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我夫君是个粗人，读书知礼不多，言行莽撞，诸位别和他计较。”
姜乘云脸都绿了。
谢氏不是读书多吗？读书多就只会说出这一番话？这和贬低他又有什么区别！
这时张家夫人急匆匆而来。
她不过趁着大家逛园子时嘱咐戏班子，就听下人来报出了大事。
等她到来的时候，已经是气氛极其尴尬，那些夫人们的脸上都犹有泪痕。
“这、这是怎么了？”
“张夫人，今日的宴会我们就不继续参加了，英国公府，我们家孩子也高攀不起！”
“张夫人，告辞。”
众人脸上带着怒色离去，留张夫人茫然的站在原地。
等到人走了，张国公指着姜乘云气愤道：“姜大人，你这是干的什么事啊？你是生怕你女儿……唉！”顾及着孩子在场，张国公怕伤了姜笙歌的心，最后话没说完，恨铁不成钢的重重叹了口气。
谢如韫和张夫人低语一番，她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张夫人脾气火爆，忍不了这荒唐事，直接挽起袖子教训姜乘云。
“你一个爷们儿，跑到后宅妇人面前破口大骂，这么多年，我就见过你一个这么荒唐的！姜二爷，你自己回想一下不觉得羞愧吗？”
“我……”姜乘云面上挂不住，又觉得委屈。
看着站在一起的这三人，个个都是世家大族出身，自诩诗书礼义，忠孝廉耻，而自己和他们格格不入。
从小到大，人人都说姜随风是天之骄子，祖上泥腿子出身，唯他焕然一新满身名士风骨。
而他，姜乘云，被姜随风踩在脚底下，成为他耀眼的参照物，越发黯淡无光。
他没有想到，姜随风都成残疾了，人人提起他还是惋惜。
纵然他娶了姜随风的未婚妻谢如韫，成为了英国公府的继承人，依旧没有人高看他一眼，依旧没有人承认他战胜了他的废物大哥！
“你们也觉得，我处处不如我大哥是吧？”姜乘云红着眼睛，脸色狰狞。
忽然看向谢如韫。
“你是不是后悔嫁给我，觉得我丢人现眼，你是不是还是想嫁给姜随风？”
谢如韫淡淡看着他，一言不发。
这话姜乘云问过她无数次，处处不如姜随风，如影随形的自卑刻在姜乘云骨子里。
以往谢如韫总是安慰他。
现在，给他个眼神自己体会。
她才懒得照顾他可怜的自尊心呢。
一个需要女人照顾他可怜的自尊心的男人，并不会因为女人的体贴而被治愈，因为垃圾永远是垃圾，变不成好东西。
也因为他的话，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姜随风的身影。
纵然他们同在国公府，却已经二十余年未见了。
他在她心中永远停留在少年人的模样。
姜乘云，本就处处不如他，拿什么和他比？
姜乘云恨怒的拂袖转身而去，大步离开张国公府。
张国公和张夫人都惊呆了。
“他怎么回事？”
今天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姜乘云，为何和印象之中，以及曾经谢如韫口中描述的，完全不一样？
“我本以为他这么生气是给如韫出头，没想到是气不过那些夫人说他不如他大哥？”
“真是……什么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