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槐抹抹脸上的汗珠:“谁愿意来当这个倒霉官儿啊。我运气不好,被派来当这个太守。”
“我害怕呀,我寻思着找个人来当我的替死鬼,替我当这个倒霉官儿。那天我在酒馆里遇到白月离,我知道机会来了,就把他灌醉,跟他换了衣裳,把官凭印信全给他了,还去找长史孙维大人,坐实白月离的身份。”
城上诸将,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刘三槐:“然后我就跑了,我怕死啊,十年寒窗我好不容易当了个官儿,是为了来送死的吗?不是啊!”
这刘三槐一把鼻涕一把泪,瑟缩如一只暴露在日光下的老鼠,城上众军无不臊得双颊通红,只盼地下裂开一条缝,把这丢人的家伙埋进去。
城上老将,张弓搭箭瞄准了刘三槐,准备把这扰乱军心的鼠辈射死。
就在这时,那刘三槐忽而话锋一转,昂然放声:“我怕死,可我不能出卖自己的国家!”
陈无忧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不要废话,按照说好的来!”
刘三槐被他吓了一跳,连连赔笑:“我马上就说,马上就说……”转头面对城墙,“诸位,扶风郡是皇帝的领土,可他老人家不在,那咱们……”
他紧咬牙关,如仍止不住牙齿乱颤:“那咱们就更加要守住它!”
“皇上他有四海,有天下,咱们只有扶风郡,只有一个家。因为他有新家,咱们要是不要扶风郡了,咱们就没有家了!逃?他匈奴人容的我们逃吗?”
“大家可以去九原,去河套看一看。我们秦人好不容易重新建立的家园,被他们的马蹄搞毁了,重建一个,他们就踏碎一个,我们不能再退了!扶风一破,我大秦亿万子民,也将面临同样的命运。扶风郡,不能丢啊!”
陈无忧提着刘三槐的衣领,如捉小鸡,右腕一送,那把镶嵌在腕上的刀便刺入刘三槐的胸口。
刘三槐蜷缩如虾米,仰头一口鲜血落下九尺高台,虽舌尖冰凉,虽血涌如泉,最后的话终是破喉而出,响彻九霄:“太守令……死守……扶风郡!”
他身子僵硬冰凉,缓缓跌下高台,六尺之躯碎在城楼外。
城上老将虎目含泪,高声道:“遵……太守令!”
城下一将纵马而出:“将军,本部请求出战!”
老将怒发飞箭,射向敌阵,吼道:“杀!”
城门放开,一群老兵,迈着颤抖却坚定的步子冲向敌阵。
执旗官抢上城楼,去扛那支大矗旗。张博非指着陈无忧,看着荆月姬:“你想取那贼首级吗?”
荆月姬道:“他的命,早该是我的!”
张博非道:“我助你一程!”他斜眼望着大矗旗,向白月离使眼色。
白月离和荆月姬心领神会,对收城老将一躬。
白月离道:“执旗官,暂请我这位朋友代掌。”
荆月姬纵起身形,窜上旗杆,大旗烈烈招展,正好挡住她的身影。
老将心中明白说道:“祝你功成!”
张博非请白月离,将旗杆绑在自己身上,骑快马纵入阵中冲突在前。匹马单剑,如利刀划开敌阵,摧枯拉朽。
猛然,胯下马再难支撑,扑倒在地。张博非踏马入阵,奋勇向前,所过之处,贼首横飞。
为破军旗,敌军长矛手合兵一处,十几根矛尖向张博非刺来。张博非身中数矛,斩断矛杆,复又拼杀。
长剑振断,他拔下身上断矛,挥舞杀敌,一连挥断十五根断矛,终于气力不止,用最后一根断矛撑住身形。
“姑娘,我只能送你到此了!”
那边云梯上,陈无忧一会儿望望刘三槐的尸体,一会儿望望这边的韩枫零。
胆小如鼠,手无缚鸡之力的刘三槐终究壮烈而死,他陈无忧武功高强恶胆包天,却只能靠卖 国赢得立身之阶,终生活在阴影中。
恍惚间,他看到对面旌旗展动间,似有一人影或隐或现。
忽而,风向转了,旌旗飘向另一方,显出一个身形如刀的少女。
荆月姬冷声喝道:“陈无忧!”
恨入骨髓的声音,令此时此地的陈无忧惊骇莫名。
陈无忧失惊道:“啊!”
红衣人影,夭矫若游龙,自旌旗中飞出,寒光飞闪。
陈无忧望着那森寒的目光,一时间全无斗志,只觉左半边脸又剧烈的疼痛起来,转身大呼:“救……”
然而荆月姬比他更快,刀光闪过,陈无忧身手异处。
众军杀到云梯之畔,单膝向刘三槐的遗体跪下:“送太守!”
身后杀声震天,白月离率军来援,杀到张博非身侧,白月离扑下马来,抱起双肩呼喊。
张博非双目微睁,望着白月离:“陛,陛下是……”
白月离道:“起来,我还要带你回咸阳。”
张博非双目一颤,嘴角露出笑意:“微臣,怕是不能跟随您左右,保护了……”
张博非脸色忽变,怒目抬手,遥指前方:“匈奴,匈奴人……”
白月离循着他的手指望去,却见匈奴军中一将,正指挥众人朝这边砍杀。
白月离道:“此贼合死!”
回转头来,却见张博非怒目而视,眼珠鼻翼一动不动。
白月离心有所悟,不觉怒从心起,全身震颤。挺剑朝那铁增杀去。
扶风郡老兵全部战死,无一人后退。
白月离荆月姬二人披发佯狂,单衣染红,众军唯唯不敢上前。
忽而后方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
“大家冲啊,跟匈奴人拼了!”
“拼了!”
“拼了!”
连绵不绝的响应之声,二人斜眼看去,却见无数青壮百姓,冲出城门,捡起战死军士的兵器,向这边涌来,冲在最前面的是孙威。
“陛下,我扶风郡百姓,誓死护驾!”
“哈哈哈,好!”白月离笑道,“大秦军民一心,扶风郡,今天不会破!”
白月离嘴角斜扬,回头望着铁增。
铁增好似发现了他目光,瞬间露出惊慌之色。
白月离飞马上前,自乱军中撕开一道口子,与铁增颤抖在一起。铁增且战且退,与白月离一路纠缠往北宁城中去了。
号角声响起,一标人马刺枪般穿过扶风郡城门,扎入敌阵。丁宣一马当先:“我扶风郡守军在此,番贼难越雷池。”
丁宣的旗军扶风郡署的捕役还有无数扶风郡百姓宛如一股铁流,席卷匈奴兵马。
这一战,敌军全数被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