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间听英布说,沛公出去骑马打猎去了,便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
“那我就等他回来。”涉间说着,嘴里居然哼起了小曲儿。
英布气呼呼的说:“我们再给你切几斤肉,打二两酒,你喝点儿?”
涉间一听来了精神,坐起来说道:“哦?那是最好也没有了,听说你们蜀地,有一种下酒好菜名叫灯影牛肉,一片牛肉切得非常薄,透着牛肉能在灯影里头看见人,切两三斤来。”
英布心中气闷,正要开口骂他。
却见涉间扶额道:“酒嘛,我只喝我们老秦地的秦风酒,那酒的味道浓烈,才是我们男儿喝的。”
“啪!”
英布的手在桌子上狠狠的一拍:“大胆!你身在我军营中,竟敢如此戏耍本将军,是获得不耐烦了吗?”
涉间道:“哦?果然是狐狸尾巴露出来了。你们真的把我接到这儿来,不让我见你们的沛公,果然别有所图啊。”
曹无伤和英布等人,见自己的计谋已经败露,便不再伪装。
其中彭越最是耿直,哼哼唧唧得说道:“别有所图,又怎样?弟兄们拼死拼活,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能够有个好的出身吗?”
彭越从座位上站起来:“可沛公一时,被你们秦庭迷惑,想把这大好的蜀中拱手送人,去你们秦庭当那个劳什子上大夫。”
他指指英布,又指指营帐外面的士族们:“我们怎么办?兄弟们怎么办?”
涉间哈哈笑道:“那将军之见,你们是应该死守蜀中,与大秦为敌喽?”
彭越哼了一声:“我没有那样说。”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若占据蜀中不还,我陛下必定派军队来争夺。我大秦兵多将广,又广有四海。你们蜀中一隅之地,能保存的下来已经不错了,莫非诸位自思,凭你们能可以打败我大秦军队?”
众人相互看了几眼,都低下了头去。毕竟项羽的江东子弟军,数倍于刘邦的兵力,都未能在战场上赢过秦军啊。
“好,如今你们有兵有将,有沛公。雄才大略,可等你们不在了呢?人皆有一死,等你们的后代,从你们手中接过了蜀中的防务,你们还能保障他们一定能守得住蜀中吗?”
没有人上前接话,因为大家都知道,拖下去是永远的战局,秦国已经形成了一个成熟的权力系统。
只要统治者不太昏聩的话,肯定可以蒸蒸日上。
可蜀中就不一样了,一隅之地,想要有什么发展也很难。将来他们的后代与秦庭君臣将帅的后代之间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这边涉间继续说道:“哪怕你们能够保障你们的后代,能可守住蜀中,可连年征战蜀中固然是天府之国,又还能剩下些什么呢?”
“想来你们穷兵黩武,内部的百姓也不能容纳你们,到时候你们腹背受敌,只能以失败告终。”
曹无伤等人都没有说话,不是他们不想反驳,实在是涉间所言,皆是他们心中之痛,没有办法反驳,更没有办法否认。
良久,彭越才说道:“哼,我三军兄弟,其实有奶便是娘之辈?”
涉间道:“是啊,这么好的士族兄弟,你们却要让他们为你们自己的野心陪葬,你们对得起他们吗?”
“你!”涉间一席话,把彭越说的哑口无言,想说几句什么来找找场子,却无从谈起。
良久众人默然无声,曹无伤左右看看,凑近英布说道:“不要忘了,咱们后面还有人呢。”
英布心里也被涉间说动了,可他明白后面站着的那位是吕雉。
而且他之前接到通报,刘邦得知涉间来到军营的消息,快马赶来,而审食其那边已经派人截杀刘邦了。
英布深知,自己就是吕雉一 党,倘若有一天这刺杀之事东窗事发,自己肯定跑不了。
无论如何,眼下已经不是国体之争,而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英布不能不死保吕雉,把刘邦往火坑里推。
“不要说了。”英布做出一副怒容,“把涉间推出去砍了!”
彭越和雍齿,虽然觉得涉间说的有些道理,但是让他们马上改换立场也不现实。如今又是在英布营中,他们也不敢贸然让英布看出自己心中所想。
涉间看了看彭越和雍齿的神色,不觉哈哈大笑:“涉间今日虽死,可使命却已经达到了,虽死无憾。”
他知道彭越和雍齿已经被他说动了,现在虽然虚与委蛇,但只要他们回到自己的军队中,就会改而支持刘邦和谈。
三五名军士走上前来,对涉间道:“将军,请随我们而来。”
涉间哈哈大笑:“大丈夫钟鸣鼎食,不用磨刀了,帐前那口大鼎,不是煮水正沸吗?生当五鼎食物,死当五鼎烹!”
帐中彭越悚然动容:“豪情!”
英布“哼”了一声:“那就成全他!把他扔进那口大鼎!”
几名军士心有不忍,面露难色。
曹无伤骂道:“干什么?英布将军,你的属下,连你的话,也不听了吗?”
英布脸上如何挂得住:“立刻烹死此人,否则按违抗军令从事!”
几名士族无法,只好抬起涉间的手足,把他一步一步抬往那口热沸的大鼎。
此时忽听一阵马蹄之声,一人昂声大叫:“住手!”
曹无伤骂道:“谁,谁格老子的在说话?”
却见一辆马车快步而来,车上夏侯婴执辔,刘邦气鼓鼓的站在夏侯婴身后,他自己后面则站着一男一女。
“你老子我在说话,怎么了?”刘邦眼中喷出火来,恶狠狠的看着曹无伤。
下了车,刘邦指着曹无伤说道:“先把这瓜娃子给老子拿下!”
众军虽是英布的兵马,可最初都是跟随沛公的,便纷纷上前,将那曹无伤押下堂来。
刘邦说道:“这个格老子曹无伤,先是搞了一个假的涉间将军出来,妄图离间我跟秦庭的关系。”
“前番在路上,老子遇到了刺客,没准儿就是这混蛋搞的鬼,给我好好关押起来。老子要好好的审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