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来临之前,沙罗也终于从灾区回来了,又黑又瘦,见到墨萦平安无事,也放心了,道:“我就知道,他不忍心伤你,他只是需要时间。”
墨萦淡淡地笑,凤轻麟需要的不是时间,而是信任,就算再给他一百年,如果不是他的母亲亲自诊断出孕期,他还是会怀疑她怀了别人的孩子。
“一路辛苦了,你瘦了很多。”墨萦笑道。
“瘦点儿更显精神,我瞧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沙罗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
墨萦接过来一看,是新鲜的山楂,惊讶地望着沙罗,问:“这是哪里来的?”
“山上采的,回来的路上见到了,我就采了一包,很新鲜的,你拿去吃吧,野山楂吃了开胃。”沙罗笑了起来。
“你的手怎么了?”墨萦看见沙罗的手受伤了,急忙问道。
“没事儿,在山上不小心摔了一跤,擦破点儿皮,不碍事。”沙罗满不在乎地说。
墨萦将山楂递到采儿手中,连忙掏出手绢,拉过沙罗的手,替他包了起来,道:“一会儿找太医上点儿药。”
沙罗愣愣地看着墨萦,难掩内心的喜悦,彩儿远远见到王芷蓉朝着这边走过来了,连忙提醒道:“姐姐,皇后来了。”
为了避闲,墨萦连忙松开了手,沙罗也退后一步,将手缩了起来。
待王芷蓉走近以后,墨萦微微福了福身子,行礼道:“给皇后娘娘请安。”
“原来是沙罗王子在这里啊,殿下一进宫就来见萦贵妃了吗?”王芷蓉问道。
“皇上命我在此等他,恰巧萦贵妃与彩珠公主经过这里,闲聊了几句,听说皇嫂怀孕了,恭喜皇嫂。”沙罗行礼道。
王芷蓉见彩儿手里捧着一包山楂,道:“空手道谢,没礼物的吗?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你不认识吗?真是孤陋寡闻,这叫山楂。”彩儿不客气地说道。
“彩珠公主都要嫁人了,还这么伶牙俐齿,你未来的夫君可有得受了。”王芷蓉打趣道。
“哼,这个不用你操心。到是你,怀孕了还到处乱晃,慢慢走,小心闪了腰。”彩儿嘲讽道。
“你……”王芷蓉气极,但是强忍住了,换上笑颜,指着彩儿手中的山楂说:“听说山楂吃了开胃,我这几天老是孕吐,没什么胃口吃饭。”
“这可是沙罗王子送给我的,你想要啊,没门。趁早走,别在这里惹我生气,我见你就烦,恶毒的坏女人。”彩儿见王芷蓉想要山楂,生气地说道。
“彩儿,不得无理,怎么能这么对皇后娘娘说话。你又不是小孩子,皇后娘娘怀着身孕,想吃山楂,你分她一些就是了。”墨萦斥责道。
彩儿挑选了一个最小个儿的山楂,对王芷蓉说道:“好吧,我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赏你一个最大的,把嘴张开。”
“你说什么,赏?本宫需要你赏赐吗?”王芷蓉生气地上前将彩儿手里的整包山楂全都抢了过去,将包袋一抖,一包山楂骨碌碌滚的满地都是。
“你个坏女人,我跟你拼了。”彩儿冲过去就要打王芷蓉,被墨萦一把拉住。
“都给朕住手,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凤轻麟见彩儿动手要打王芷蓉,怒吼道。
“皇上,彩珠公主要打臣妾,您可要为臣妾作主啊。”王芷蓉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
凤轻麟将王芷蓉搂进了怀里,瞪着彩儿训斥道:“彩儿,你干什么?不知道皇后怀孕了吗?”
“怀孕了就该在寝宫好好待着,到处惹事生非做什么,王子殿下送给我的山楂,她想吃,姐姐让我分一些给她,结果她自私的想全部拿走,见我不给就把我的山楂全都扔到了地上,她存心找事,你一来,就不分清红皂白地骂我。怀孕了不起啊,我姐姐怀孕的时候还被打入冷宫流产了,她过的这么舒服还不知足。”彩儿气冲冲地顶嘴道。
“沙罗,东西是你拿来的,你说怎么回事?”凤轻麟问道。
“姐夫……”王芷蓉喊了一声。
墨萦知道,王若云是王芷蓉的姐姐,沙罗是她姐夫,她在这个时候喊这一声,是希望沙罗能够念看她姐姐的面子,帮她。
“皇上,山楂是彩儿的,是我让彩儿分些山楂给皇后,彩儿一时没拿住,山楂洒了一地。她刚才也不是要推皇后,她是怕皇后不小心踩到山楂摔倒,都是误会一场,皇上何必大惊小怪。”墨萦淡淡一笑,眼睛直逼王芷蓉。
“对,刚才就是这样,彩儿刚才是想护皇后,她动作可能毛手毛脚了些,但没有恶意,皇后误会了。”沙罗顺着墨萦的话说道。
“既然是误会,解开就没事了,彩儿,以后不可如此鲁莽,皇后身边有宫人照应,你别帮倒忙。”凤轻麟话中有话地提醒了一句,墨萦听到他这么说,心都凉了,他以为是她教唆彩儿去皇后吗?她墨萦何时变成这么心狠容不下别人孩子的女人了?
“沙罗,你先回去吧,我们改日再谈,皇后受了惊吓,我送皇后回宫。”凤轻麟看都没看墨萦,扶着王芷蓉走了。
彩儿生气地捡起一颗山楂,就像扔过去砸凤轻麟的后脑勺,被墨萦一把拉住了。
待凤轻麟和王芷蓉走后,墨萦才慢慢蹲下身子,将上的山楂一颗一颗捡了起来,边捡边说:“彩儿,你的脾气要改改,你想害死姐姐啊,你怎么敢对她动手?”
“萦儿,你受苦了,没想到你真的怀孕了,我一直以为你是受了刺激,才导致呕吐。”沙罗心疼地说。
“我之前呕吐的确是,可是后来,却是真的怀孕了,太医苑负责妇科千金的胡太医说我怀孕一个多月,可那时孩子已经有了滑胎迹象,保不住了。你说他需要时间,刚才你也看见了,给他多少时间,他都不可能完全相信我。”墨萦淡淡一笑。
“萦儿,你也别想太多,皇后怀着身孕,皇上难免多照顾她一点儿。”沙罗安慰道。
“可是他刚才叫彩儿别帮倒忙,那意思就好像是我指使彩儿对皇后动手似的,若是哪天皇后的胎没了,他肯定会以为是我做的。”墨萦叹气道。
“萦儿……”
“好了,你别再帮他说话,你快回府吧,王妃在等你呢,谢谢你的山楂,以后别给我送东西了,让人看见,又不知道该怎么想了。你的手,记得找太医包扎一下,我们先走了。”墨萦拉着彩儿离开了。
沙罗站在原地,一直目送墨萦离开,只到看不见墨萦和彩儿,才离开。
墨萦与彩儿回到永庆宫,将山楂洗净,送了一些到清凤阁给仙儿和凤静。
“贵妃娘娘好,见过彩珠公主。”凤静见墨萦来看她们,急记上前行礼道。
“静儿,告诉母妃,你在写什么?”墨萦笑着问道。
“静儿在写自己的名字。”凤静说完高兴地将自己写的字拿给墨萦看,凤静的字写得很好,可是能仙儿的缘故,她特别的懂事。
墨萦微微一笑,拿给彩儿,彩儿把头偏到一边懒得看,墨萦笑道:“静儿的字写的很漂亮,静儿真乖,母妃给你拿了些山楂,已经洗过了,拿去吃吧。”
“多谢贵妃娘娘。”凤静行礼道。
墨萦轻轻将凤静搂到怀里,笑着说:“静儿,你可以像朵儿姐姐一样叫我母妃。”
“我只有一个母妃,就是生我的那个,我还是叫您贵妃娘娘吧。”凤静挣脱了墨萦的怀抱,拿起一颗山楂塞到仙儿的手里,仙儿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凤静的头,脸上浮现了笑意,慢慢地将山楂放进了嘴里。
“姐姐,我们走吧。”彩儿觉得没意思,催墨萦快走。
“静儿,我们走了,改天再来看你,需要什么告诉宫人,他们如果敢怠慢你,就到永庆宫来找我。”墨萦道。
“嗯。”凤静猛地点点头,将墨萦和彩儿送出了门外。
回来的路上,墨萦看着满地的落叶,喃喃地说:“彩儿,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该对她们那么好?”
“是啊,那个娴妃以前伤害过姐姐,那个小丫头都不肯叫你一声母妃,养不大的白眼狼,真真是不值得对她们好。”彩儿不高兴地说。
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墨萦梦见了母亲,母亲坐在她的床边,握着她的手跟她说了很多话,让她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彩儿,让她不要相信男人,别用情太深。
墨萦梦醒以后,就病了,病了很久,整个冬天她都缠绵于病榻,刚开始凤轻麟还来看看她,再后来只让太监过来问问。
春暖花开的时候,墨萦的病突然好了,彩儿见墨萦精神好了很多,扶着她到御花园散步,意外遇见了王芷蓉,她已经怀孕五个月了。
“姐姐,我们去那边吧。”彩儿拉着墨萦就想走,不愿跟王芷蓉碰面。
“怎么见到我就要走啊,萦贵妃是不是病糊涂了,不认得我啊,不打个招呼吗?”王芷蓉挺着大肚子,趾高气昂地走了过来。
“今天天气好,桃花都开了,所以出来走走,皇后娘娘也出来赏花啊。”墨萦随意地说道。
“是啊,我也是看到桃花都开了,所以出来走走,萦贵妃身体好些了吗?整个冬天都没看见你,我让皇上去看看你,皇上不放心我和孩子,天天歇在凤藻宫。”王芷蓉故意气墨萦说道。
“皇后娘娘好福气,皇上懂得疼人,我们能做皇上的女人,是我们的福气。我当年怀凤朵和凤念的时候,皇上每晚给我梳头一千下,按摩脚心五十下,连净脸都是他帮我,想必皇上对皇后比当时对我还好吧。”墨萦笑着说。
彩儿吃惊地望着墨萦,她从来没听墨萦说过从前的事,也想像不出,凤轻麟与墨萦曾经那么相爱过。
凤轻麟见桃花深处,墨萦与王芷蓉有说有笑,赶了过去。
“你们在说什么,这么高兴?”凤轻麟笑问道。
“夫君,皇后问我当年怀孕的时候,你对我好不好。”墨萦笑道。
“你怀孕的时候,我简直把你宠到天上去了,梳头非要梳一千下,按摩脚心五十下,少一下都不行,那时天气热,我坐在床边给你摇扇子一摇就摇到天亮。还是皇后懂事,从来都不这么折腾我。”凤轻麟笑道。
“是啊,那时候我都被夫君惯坏了,哪有皇后这么识大体啊。今天天气好,花都开了,皇上陪皇后多走走,每天都要多多走动,到时生产的时候,就能顺利些。”墨萦笑道。
“好,我陪皇后去那边走走,彩儿,你姐姐病刚好,别在外面待得太久。”凤轻麟叮嘱道。
“我知道,你们走吧。”彩儿道,心里却在说:赶紧把那个讨厌的女人弄走,看着就心烦。
凤轻麟与王芷蓉走后,彩儿挽着墨萦的胳膊说:“姐姐,真没想到你们曾经那么好。刚才那个坏女人存心在你面前炫耀皇上天天在她那里,她是故意想气你,听你这么一说,估计她现在要气死了,哈哈。她要是有本事,就让皇上给她梳头,按摩,扇扇子去,哼。”
“此一时彼一时,他当初那么对我,是他愧对我,以后他不可能对我这么好了。”墨萦喃喃地说。
“姐姐,其实他还是很在意你的,姐姐别难过,他不能来看你,肯定是被那个坏女人用各种各样的理由绊住,其实,其实,他每天晚上都有去看你,只是你睡着了。”彩儿怕墨萦难过,将凤轻麟晚上偷偷去看她的事说了出来。
墨萦伸出折了一支桃花拿在手上把玩,笑问道:“你以前没说过,为什么不说,现在又为什么要说出来?”
“以前不说,是怕你一时心软,又去依赖他。现在说出来,是怕你伤心,以为他真如那个坏女人说的,从来没有去看过你。他每天晚上都会来看你,在床边握着你的手坐一会儿。”彩儿说道,边说边注意墨萦的表情。
“哦,我们去那边看看吧。”墨萦指了指前面,那边的桃花开的特别的艳。
“好啊,我们去采些桃花做胭脂。”彩儿笑道。
“不知道母亲怎么样了,我生病之前梦到她了,她让我好好照顾你,照顾好自己,之后我就病了。”墨萦说道。
墨萦这么一问,彩儿的眼泪就下来了,墨萦感觉情况不对,连忙问:“彩儿,你哭什么?是不是母亲出事了?”
“母亲她过世了,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母亲过世了,她走的很安祥,枫哥哥说母亲是在睡梦中走的,脸上满是幸福的笑,母亲应该是跟父亲走了。”彩儿哽咽道。
“母亲,母亲……”墨萦放声大哭,桃林身处,除了凤吹落花瓣的声音,就是墨萦的哭声了。
那天以后,墨萦又病了,之后一直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只是无声地流泪。
春天来了,百花盛开,墨萦却在伤心的流泪,彩儿的婚事一拖再拖,到春天了,实在是拖不过去了。
终于,凤轻麟来到永庆宫,正式的跟墨萦谈彩儿的婚事。
桃花早已经谢了,花期已过,得知墨萦喜欢桃花,凤轻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把刚刚盛开的桃花,插进了她床头的花瓶里。
“萦儿,你看这桃花美吗?”凤轻麟笑问道。
“美,很美。”墨萦答。
“现在很美,如果错过了花期去赏花,就看不到它的美了。”凤轻麟说道。
聪明如墨萦,她马上听出了话中有话,问:“夫君,你是想说什么吧,什么错过花期?”
“彩儿已经到了该结婚的年纪,闵南国士大夫肖枫和大将军明浩都未娶亲,我和皇后的意思是把彩儿许配给明浩,肖枫毕竟年纪太大了一些,怕委屈了彩儿。”凤轻麟坦言道。
“你为什么不问彩儿的意见?彩儿喜欢的人不是明浩。”墨萦说道。
“身为公主,从来都不能选择自己的婚姻,三月初六是个吉日,我想……”
“夫君,这件事还是需要问过彩儿,感情是不能勉强的,否则以后痛苦。”墨萦打断凤轻麟的话。
“你找机会跟她说吧,日子已经定了,三月初六。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休息了,萦儿,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相信我,我是爱你和孩子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们。彩儿是你的亲妹妹,我知道你对她的感情,我不会害她的。”凤轻麟握着墨萦的手说道。
“我知道,你去忙吧。”墨萦说。
凤轻麟走后,彩儿从屏凤后面跑了出来,道:“姐姐,我不想嫁给明浩,我要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