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的日头毒辣，临安城的运河却挤满了看客。十二艘龙舟在起点蓄势待发，舟首的龙头漆金描红，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林墨站在太子李承泽身侧，目光扫过三号龙舟——那是萧景琰门客出资打造的\"腾蛟号\"，舟身比寻常龙舟宽三尺，吃水却浅得反常。
\"林卿觉得哪艘能夺魁？\"李承泽摇着折扇，目光却落在远处城楼。那里有寒光一闪而逝，是弩箭的反光。
\"自然是殿下亲赐金鳞甲的'潜龙号'。\"林墨故意提高声调，手指却在太子掌心快速划动：\"三号舟底藏火药。\"
李承泽折扇一顿，旋即笑道：\"本宫却看好三号。\"他转身对侍卫长使了个眼色，\"去给腾蛟号的鼓手赐酒。\"
鼓声骤起，龙舟如离弦之箭冲出。林墨的掌心渗出冷汗——三号龙舟的鼓点比别家快三拍，桡手们却面色潮红，脖颈青筋暴起，分明是服了亢奋之药。
\"轰！\"
突然一声闷响，五号龙舟的龙头炸成碎片。人群尖叫推挤，林墨被太子的侍卫护着退到观礼台后，却见李承泽反手扯掉蟒袍，露出里面的水靠。
\"半刻钟后，三号舟会经过拱桥。\"太子将一枚虎符塞给林墨，\"我要你带人守住桥下闸口。\"
林墨还未答话，第二声爆炸从七号舟传来。这次他看清了——爆开的木屑中混着硫磺粉，遇水竟燃起幽蓝火焰。是西域黑火油！
\"殿下不可亲涉险地！\"侍卫长跪地劝阻。
李承泽却已翻过栏杆：\"萧景琰要的不是龙舟赛，是运河上的浮尸遍野！\"他指了指正在逼近拱桥的三号龙舟，\"那船底藏着的火药，足够炸毁半座临安城。\"
河水突然泛起异样的泡沫。林墨想起阿依莎曾说，黑火油遇石灰水会凝结——此刻的运河上游，正有石灰窑在倾倒废料。
\"青黛！\"他朝岸上大喊，\"找石灰！越多越好！\"
混乱中，一道红影掠过水面。红袖脚踏龙舟残骸，双刀斩断三号舟的缆绳。舟上鼓手突然暴起，从鼓中抽出长刀——竟是东瀛武士假扮！
林墨与太子同时跃入水中。三号舟底传来机括转动声，十二个火药桶正随水流漂向拱桥。李承泽掏出匕首扎向木桶，却被反震得虎口开裂——桶身竟包着铁皮。
\"用这个！\"红袖抛来一枚燃烧瓶。
林墨会意，将燃烧瓶卡在铁皮缝隙中。火焰顺着黑火油蔓延，铁皮受热膨胀，终于露出破绽。太子趁机将匕首刺入桶身，浑浊的黑火油汩汩涌出。
\"还有十一桶！\"李承泽抹去脸上油污。
对岸突然响起鹰唳。阿依莎站在石灰窑顶端，三只海东青抓着重物俯冲而下。林墨看清那是浸透石灰的麻袋，立即大喊：\"刺破麻袋！\"
利刃划破麻袋，石灰粉如雪崩般倾泻。黑火油遇石灰迅速凝固，竟在运河上结成灰白色的硬壳。漂向拱桥的火药桶被生生拦在五丈之外。
最后一桶火药在惊天动地的爆炸中化为火雨。李承泽将林墨按入水底，灼热的气浪从头顶掠过，烧焦了飘散的髮梢。
浮出水面时，三号龙舟已成一堆焦木。红袖拎着东瀛武士的头颅踏浪而来，青黛正在岸边救治伤者。林墨看向太子，发现对方手中攥着半块鎏金腰牌——正是萧景琰府上的印记。
\"今日之事...\"李承泽将腰牌投入火海，\"本宫欠你一条命。\"
暮色降临时，河面漂着点点龙舟残骸，宛如熄灭的星火。林墨望着太子远去的仪仗，忽然发现自己的玉佩裂了一道细纹。裂纹的形状，竟与三号龙舟上的东瀛图腾一模一样。
红袖的金链在晚风中叮当作响：\"你可知今日救的是怎样的人？\"
林墨摩挲着玉佩：\"我只知道，能让萧景琰铤而走险的，必定是动摇国本的秘密。\"
远处传来更鼓声，第一盏河灯顺流而下。那灯芯里跳动的火光，恰似今日运河上未燃尽的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