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的初春，细雨如丝。林墨站在新落成的\"汇通商号\"门前，望着檐角滴落的雨珠，若有所思。商号内，算盘声噼啪作响，账房先生们埋头记账，其中一位身形瘦削的年轻账房格外引人注目——他十指纤长，拨算盘时如抚琴般优雅，却总戴着半张银质面具。
\"公子，这是本月账册。\"年轻账房捧着账本走来，声音低沉沙哑。
林墨接过账本，目光在对方修长的手指上停留片刻：\"苏先生辛苦了。\"
账房先生微微一颤，面具下的眸子闪过一丝异样：\"公子客气了。\"
待账房先生退下，青黛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林墨身后：\"公子可看出什么？\"
林墨摩挲着账本边缘：\"一个能将复式记账法运用得如此娴熟的人，却自称是乡野账房，未免太过谦虚。\"
青黛点头：\"更奇怪的是，他右手虎口有茧，分明是常年握笔所致，可左手掌心却光滑如新...\"
话音未落，商号外突然传来喧哗。一队官兵闯了进来，为首的正是萧景琰的心腹张千总。
\"奉旨搜查逃犯！\"张千总抖开一张画像，\"首富苏家之女苏明月，抗旨逃婚，罪该万死！\"
画像上的女子眉目如画，与方才的账房先生竟有七分相似。林墨心中一动，面上却不露声色：\"大人请便。\"
官兵们翻箱倒柜，却一无所获。张千总正要发难，突然听到后院传来一声尖叫。
\"着火了！\"
浓烟滚滚中，一道身影从二楼跃下，正是那位账房先生。他怀中抱着一叠账册，在火海中左冲右突，最后被一根横梁砸中，倒在林墨脚边。
\"快救人！\"林墨大喊。
火势很快被扑灭，账房先生被抬到后院救治。青黛解开他的衣襟，突然倒吸一口冷气——层层裹胸布下，赫然是一具女儿身。
\"苏明月...\"林墨喃喃道。
床上的女子缓缓睁眼，声音已恢复清亮：\"林公子果然慧眼如炬。\"
原来苏明月为逃婚，服下假死药，在出殡时被心腹救出。她易容改扮，本想投奔江南舅父，却因精通算学被招入汇通商号。
\"你可知抗旨逃婚是何等大罪？\"林墨皱眉。
苏明月惨然一笑：\"比起嫁给一个六十岁的藩王，我宁愿死。\"
林墨沉默片刻，忽然问道：\"你可会绘制海图？\"
苏明月一愣：\"家父曾与西洋商人往来，我自幼学习绘图...\"
\"很好。\"林墨打断她，\"从今日起，你就是汇通商号的账房总管。至于你的身份...\"他看向青黛，\"就说是我的远房表妹，因火灾毁容，故戴面具示人。\"
苏明月眼中泛起泪光：\"公子为何...\"
\"因为我也曾被人逼到绝路。\"林墨望向窗外的细雨，\"这世道，女子想要活出自己，比男子难上千百倍。\"
当夜，汇通商号后院多了一位戴面具的女账房。而在临安城外的乱葬岗，一具无名女尸被悄悄下葬，墓碑上刻着\"苏氏明月之墓\"。
雨越下越大，冲刷着墓碑上的字迹。远处传来更鼓声，仿佛在为这个时代的女子敲响丧钟。但在汇通商号的烛光下，一只凤凰正在涅槃重生。
（第二十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