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生死轮吗……”
林尧喃喃一声,抬头望着谷外的天空,深邃的双眸中,闪过一抹怀念和痛苦。
……
十七万年前,玄山,山巅之上。
一个衣衫破烂的干瘦老头,看着盘坐地的少年,脸色有些忧虑:
“林老弟,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少年眉清目秀,只是身子略显单薄。
他静坐山巅,望着那轮初升的赤色大日,黑眸之中,不断有火焰虚影幻生湮灭,神异非凡。
当大日渐起,少年双目陡然一凌,恐怖的气势震荡而出,居高俯瞰,似君临天下。
当磅礴的气势,攀升到最顶峰时,少年目中的火焰虚影,逐渐淡去,恢复如常。
他吐出一口浊气,转头看着老头,笑道:“赫连龙腾,你这老东西不是每天都盼着我死吗?”
“这倒不假,”
名叫赫连龙腾的干瘦老头,嘿嘿一笑,一屁股坐在地上,扣着露出草鞋的脚趾,道:
“这片大陆上,虽然大帝无数,但老头子我都有信心防住他们,唯独你这个家伙,实在让我寝食难安啊!”
“哦?”
少年眉头一挑,感兴趣道:“你连那些大帝都不怕,为何偏偏跟我这个小小的王境过不去呢?”
扣着脚趾的老头,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猛然原地蹦起,激动大骂道:
“你以为老子想啊,可十八岁的王境,谁他奶奶的见过!”
若是有人听到老头的话,必定会心神大震。
眼前这个十八岁的少年,竟然是王境强者!
少年嘴角一瞥,指了指自己:“你不是早就见过了吗?”
干瘦老头翻了翻白眼,脸色变得有些严肃起来:
“林尧,老头子我虽然不能修炼,但无论是威势震天的大帝,还是那些名声鹊起的天才,我都见识过不少。
但是在我看来,这片天地已经酝酿几万年的神玄气运,恐怕皆在你身。”
“借你吉言。”
少年微微一笑,不过双眸中,那抹舍我其谁凌然傲意,却是丝毫没有遮掩。
六岁开辟丹田,成为武者,号称北域万年第一天才。
八岁凝聚灵液,晋级武师,北域同境,无人可敌。
十三岁,林家惨遭横祸,除他之外,被尽数屠杀,他泣血苦修,于逃亡途中,跨入宗师之境。
十五岁,他在玄山之巅引动天道,封号炎王,千万修炼者顶礼来朝,无数人追随左右。
十六岁,他找到仇人,报了灭族血仇。
一幕幕场景从眼前闪过,少年负手而立,睥睨着玄山之下,仿佛苍古主宰。
“神玄气运,天下共逐,我林尧,定然要凑一番热闹。”
平静的语气,却带着气吞山河的摄天锋芒,令身后的老头勃然色变。
良久之后,林尧微微侧头:“赫连龙腾,你放心,若是我真的有幸夺得神玄气运,你那份家业,岂能入我之眼?”
干瘦老头,如释重负般,神色猛然一松。
他缠着这小子半年时间了,等的不就是这句话吗?
“不过在此之前,”少年抬头,望着已经高玄于天的璀璨金轮,低声轻语:
“就让我去领教一番,让无数强者灰飞烟灭的皇境之劫吧。”
老头闻言,神情变得万分严肃。
他拍了拍手,顿时有五道身影,如履平地,从远空踏步来。
踏空而行,封皇强者!
“诸位,请为炎王护法。”老头淡淡道。
五人恭敬应声:“谨遵家主之令!”
说完之后,分列天空四方,将玄山之巅,封锁于气机之中。
林尧朝老头点头致意,表示感激,随后,眼中生机骤然消散,如一具尸体般,静立在山巅。
……
“这,便是皇境之劫吗?”
林尧看着房间简陋的桌椅,目光有些好奇。
若说王境强者超凡脱俗,已经成为了超越凡尘的存在。
那么皇境强者,则都是被天道承认,有资格去探究天地奥秘的天运之子!
但是,想被天道承认,却难如登天。
除了修炼者要有超越王境的修为之外,还需要一丝契机。
而寻找这丝契机的地方,被称为皇境之劫。
皇境之劫,是每个想冲击皇境的修炼者,都无法逃避的存在,千变万化,无迹可寻。
过,则晋级皇境,承载天道。
败,则身受重创,甚至魂飞魄散!
说直白点,它就是一次天道对修炼者心境的考核!
“夫君,饭做好了。”
正在林尧思索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
他抬头望去,脸色微微一怔。
一名女子,小心地走入屋中,将手中的碗筷放在桌上。
女子穿着一身粗布衣裙,本就褪色的衣裙上,还有许多缝补过的痕迹。
然而,即便如此朴素的穿着,也掩盖不了她清莲般的气质,一举一动,都透露着无比淡雅的风韵。
她摆好碗筷,微笑看着林尧,碧波般的眼神中,荡漾着似水的温柔。
虽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幻象,不过少年那张清秀的脸庞,还是破天荒地微微一红。
他虽天赋凛异,十八岁就封王于玄山,可与异性接触的次数,却少得可怜。
如今凭空出现一个妻子,自然会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堂堂炎王,岂会向一场幻境认输?
林尧答应一声,和女子一同坐下,默默吃着桌上的粥饭。
饭没吃两口,门外突然响起一道粗犷的声音:“林兄弟,上山砍柴喽!”
“来了!”女子答应一声。
“杨大哥今天怎么走的这么早……”她自语一句,有些慌张地拿出一块干净的布,装好干粮,递给林尧:
“夫君,上山一定要小心。”
林尧平静地点点头,背着包袱,走出房间……
十年之后。
“夫君,今天卖的怎么样?”
小院中,穿着围裙,俏脸有些脏兮兮的女子,有些期待地望着男子。
“卖的不错,比昨天还多两文钱。”如普通柴夫般的中年男子,从背后掏出一块红布:
“给你的礼物。”
女子脸上闪过一抹惊喜,她小心翼翼地揭开红布,当看清其中那根粗糙的发簪时,顿时惊呼一声,如小女孩般雀跃。
林尧眼中闪过一抹宠溺,为她带好发簪……
二十年后。
外面下着小雨,不能出去砍柴。
小屋中炉火旺盛,一如往日般温馨。
林尧饮尽杯中的劣酒,看着在床边忙忙碌碌,头发已经有些花白的女子,眼中全是满足。
“之若,去把杨大哥昨天送的酒拿来。”
他摇着一滴不剩的酒瓶,醉醺醺地道。
“你少喝点!”
女子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拿来一个酒坛,为他添满酒杯,依旧如往日般温柔……
三十年之后。
风烛残年的老头,坐在一座新坟旁边,怔怔望着远处的天空。
他想了一辈子也没想明白,自己的皇境之劫,到底是什么。
是从云端坠落,变成一个毫无修为,以砍柴为生的普通村夫?
还是平平淡淡,和一个普通女子,过了相依为命的一生?
直到如今,他依旧没有找到答案。
“看来,我是过不了这一关了。”
他自嘲地摇摇头,转身轻抚着旁边的墓碑,浑浊的双眼中,露出几丝温柔:
“不过,我不后悔。”
爱妻,云之若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