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熙的调笑在进门的瞬间戛然而止。
不到百平的房间里，摆着四个铁质的储物架。
切下的羽翅、断掉的尾巴、抽出的腿骨，甚至还有各种头颅，均被安静密封在储物架上的玻璃密封罐中。
可最为触目惊心的，却是墙角竖着的玻璃长棺。
长棺的玻璃已被打碎，里面的标本不翼而飞，但药水的残留痕迹却清晰勾勒出一个人形。
也许这是一只化形失败的妖，也许却是一个更加令人胆寒的猜想。
按捺下心中愤怒，傅明熙冷着脸掏出手机，开始拍照留证。
至于李煜歆，见没人顾得上理他，索性也从随身背包中掏出微型摄影设备。
能在这样一个渗人的环境中穿梭自如，不得不说他的心理素质相当好。
当然，他的大胆源自对妖魔鬼怪的统统不信。
这些标本看在他眼中，全部是挖掘出的古生物化石，甚至没忍住吐槽了下远古生物在生长过程中令人担忧的审美。
满脑子“独家新闻”的中二青年拍得兴起，一个没留神直接撞上那个空掉的玻璃棺。
看似沉重的巨大长方体却轻得让他意外。未等他反应过来，就和玻璃棺一起重重摔倒在地。
李煜歆顾不上摔痛的屁股，目光直直看向玻璃棺原本靠着的地方，兴奋得语调都有些变了。
“哎，这里还有个门啊！”
对于李煜歆而言，这栋古楼除了地理位置颇偏，里面存放的东西古怪了点，和他以前探索的鬼屋也没什么两样。他甚至将这当成了一场有趣的真人探险游戏。而现在的发现，大抵就是解锁了一个游戏的隐藏场景，怎能不兴奋？
“别动！”
听见动静的傅明熙从储物架后探出头，脱口阻止，却还是晚了一步。
向来想到一出是一出的小少爷根本就没有“谨慎”这根弦，直接一手按在门上，试图推开这个隐蔽入口。
可这一手按下去，他才觉出了异样。
怎么感觉按下了什么开关？这开关居然还是软绵绵的？
李煜歆疑惑移开手，茫然又看了两眼铁门。
完整的长方形，除了锁孔，再无任何多余的装饰，也根本没有可以让他“按下去”的地方。
好奇心旺盛的年轻人不死心得抬起爪子，试图再戳一下，却被赶过来的傅明熙黑着脸拽开。
“别乱动！”
李煜歆看不出异样的门，落在傅明熙和黎锦的眼中却是另一个形象。
准确点说，他俩不是靠“看”的，而是靠对灵力的感应。
铁门上用普通人感应不到的灵力绘制了一个巨大的符篆，而李煜歆那一爪子，正好戳断了其中一条灵力回路。
虽然在他将手移开后，灵力回路重新连接在了一起，可傅明熙就是有一股不妙的预感。
“什么声音？”
异样的“嗡鸣”声让这个莽撞的年轻人暂时转移了对门的注意力。
“我怎么觉得有些冷啊。刚才有这么冷吗？”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
“不是错觉。”
傅明熙的脸更黑了。
房间里的温度在急速下降，显然这莽撞的一按打开了什么防御系统。
几分钟后，哆嗦抱着自己的李家小少爷冻得眼神都死了。
冷气嗖嗖从头顶吹下来，而他们进来的那个门不知怎么自己关上了，还锁得相当严实，无论如何都打不开。
傅明熙有些佩服这个实验室的设计者。
现如今，妖气、灵力与高科技的结合在除妖师界已经相当普及了，可十六年前，在除妖师和妖怪刚开始合作的时候，人妖互助委员会还在用传统的朱砂黄符除妖刀来捉妖呢，这实验室可是走在时代的前沿！如果不是他在某个标本上清晰看见了日期，都要怀疑这是最近几年才修建的。
用符篆当门锁，不知道正确的灵力回路就没办法开门，而如果开启错误，则会启动房间的冷气装置，将整个实验室变成一个巨大的冰库。
至于这里的标本，在低温下显然不会受到影响，简直连后顾之忧都没有！
“咱们会死在这里吗？”
到了这个地步，李家小少爷终于知道害怕。
“这取决于咱们的运气。”
傅明熙没好气道。
听见“运气”二次，李煜歆的脸色肉眼可见得灰败了下去，显然对傅明熙相当的不信任。
等等！
他想到了什么，充满期待地转了个头，看向专心致志研究大门怎么开的银发青年。
“别看他了！”
傅公子黑着脸将李煜歆的脸转了回来，“把你哥或者你爹给你的护身符拿出来给我用下。”
年轻人瞪大眼，神情微愕。
“不想死在这里，就别装你没有。”
傅明熙拉下脸，威胁得毫不心虚。
普通人是不可能一爪就将灵力回路给截断的。就算真的截断了，也肯定会受到伤害。
然而，李煜歆活蹦乱跳……
虽然李家小少爷不相信有妖，但他哥都敢拿非人生物当菜谱了，可见李家上下和这个普通人不知道的世界牵扯相当深。用脚趾头都能猜到这位小少爷肯定有家人给的保命玩意。
他们来的大门在保卫系统被激活后同时激活了一个特别坑爹的灵力回路，可以将一切带着灵力和妖气的攻击全部吞噬掉。
简而言之，就是让被困住的除妖师和非人生物没办法用带着灵力的任何攻击破坏掉这个大门。
当然，这个灵力回路是可以被破坏掉的，只要消耗相足够多的灵力。
傅公子自认自己纯属被李煜歆连累，不能白干活，当然得拿他的护身符先消耗一波。
可傅明熙怎么也没想到，这小子不情不愿得拿出来的居然是一根漂亮的火红色羽毛。
嘿，怎么还挺眼熟的？
“小师叔的尾羽？”
黎锦感应到熟悉的气息，诧异抬头。
这居然是重明的羽毛？
傅明熙看李煜歆的眼神都有些不太好了。
李家是不是太神通广大了点，连这个大妖的羽毛都能弄来？或者，难道说……
他还没来得急想歪，黎锦就已经感叹了一句，“李家真有钱。”
他小师叔的羽毛可贵了！
没错，并不是李家神通广大能弄来这只大妖的羽毛，也并不是重明和李家甚至李家背后的势力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勾结，而是因为重明鸟掉毛太多，最后干脆“废物利用”，打包卖去了黑市。
上古大妖哪怕是换季掉的毛都带着骇然的气势，分分钟吓得大部分妖不敢靠近，可以说是保命利器了。
当然，这样的羽毛也卖得相当贵，还是易耗品——掉的时间越久，蕴含的气势和灵力越少，能买得起一年内新毛，还是灵力蕴含量最高的尾羽，可不是土豪？
“宝贝，咱不差钱！”
听黎锦悄悄说完来龙去脉，傅公子恍然大悟之余也骤然警惕。
怎么自家鱼这语气这么羡慕呢？糟糕，心上鱼该不会想去卖鳞片吧？锦鲤的鳞片自带好运BUFF，肯定也很值钱！
“不卖，都给你。”
银发美人抿了抿唇，纠结了一会，悄声道。
傅公子丝毫没被这话安慰道，眼神更加沧桑。
这纠结的表情，这遗憾的语气，显然还是有认真考虑过出售这种事啊！
寻思了两秒，傅明熙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严肃道，“咱们还是研究下怎么开门吧。宝贝，来，渡口欧气。”
必须得提心下心上鱼，这儿还有个人每天都等着欧气续命呢，必须彻底打消他卖鳞片的念头！
黎锦果然很认真凑了过去，按住了傅明熙的后脑勺。
已经冻得缩成一圈的李煜歆听见“开门”两字，立刻期待抬起头，却差点将胸口最后一口热气给怄出来。
都什么时候了，这俩居然还要腻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