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我也知道，说我不知道的。”周浩然再次打断了他的叙述。
苟富贵愣了一下，接着说：“好多次张颖的丈夫都该探家，由于家庭对他没有吸引力，他都将假期让给了别人，因此,在单位人缘极好，年年是先进工作者，这次回来是述职的，被提为副处长了……”
“噢。”
苟富贵感觉到周浩然应该不知这个情况，就说道：“他回来后，没有在家过夜，又去找他的同志朋友了，张颖知道后，就打电话让他立刻回家。本来对张颖毫无兴趣的他，没有理会她,张颖受不了，这么多年的无性婚姻让她崩溃了，她在电话里骂他，说如果十分钟不回来，就去单位举报他，举报他是同性恋患者，让他当不成官，并且跟他离婚,也许这种情况发生多次了，所以这次她丈夫仍然没拿张颖的话当回事，张颖写好了离婚协议书，早上来到刘老师的住处，告诉她，她要跟她儿子离婚，再也不过这样守活寡的日子了。”
“她婆婆冷笑了一声，说道，你别办傻事了，你刚刚提了正科，当上工会主席，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就想当陈世美，小心我把你那点烂事给你公之于众，让你做不成这个官……浩然，说到这里，我怎么都想象不出，我最尊重的班主任老师，居然……居然对张颖做了那样的事。”
“哪样的事？”周浩然机械地问道。
苟富贵说：“她居然让亲弟弟跟张颖圆房，而且拍了视频，因为她弟弟是张颖的上司，她就说是张颖勾引自己勾引的，为博得上位而不择手段……浩然，我一上午心口都憋得难受，现在都不舒服，就想找谁打一架……”
这事，张颖在那天晚上就跟周浩然说了，所以周浩然并不感到奇怪，他说道：“你接着说。”
“据张颖交代，刘老师这句话，经常放在嘴边上，每当张颖有离婚的念头，她就用这件事威胁她，所以她也习以为常了，说道，这次离婚是铁定的了，你尽管去向外界公布，我做不成官，你儿子也做不成官了。哪知，刘老师说了一句十分恶毒的话，激怒了张颖，张颖这才跟她扭打起来。”
“什么话？”
“刘老师说，这么多年，尽管我儿子没让你变成女人，但是你也没闲着，锦城这些有名的官员、阔佬们，不都曾经把你骑在身下玩弄吗？你这个公交车，你那个家，就是个淫窝，别以为我不知道，谁去了你那里，我都知道，如果你非要鱼死网破的话，我倒无所谓，半截子入土了，但是你的好生活就毁了……张颖怒不可遏，便跟她扭打起来，失手掐死了她……”
“是张颖报的警吗？”
“是，也是她叫的救护车……浩然，怎么办，我心里好堵，好难受……”
“刘老师的儿子呢？”
“我们到现场后通知他了，他傻了，完全傻了……”
“我知道了——”
“浩然，我给你打电话不光告诉你这些，你回来一趟吧，张颖想见你，她说有些话，只想和你说。”
“这是她说的？”
“是的，是她跟我说的，不过你放心，没有旁人听到，她说她这辈子唯一佩服的就是你，说你是真正的男人，她做了对不起你的事，要当面向你忏悔，走向刑场的那一天她就不后悔了。”
沉默。
“浩然，你在听吗？”
“在。”
苟富贵继续开口道：“浩然，看在咱们好友一场的份上，你就满足她吧，尽管她是杀人犯，她趋炎附势、攀附权贵、见利忘义，对你做出了那样的事，但我现在恨不起来她，她是这世上最可怜的女人……”
周浩然沉默了一会后说道：“我考虑一下，这边也很忙，我手上有案子，如果回去，只能抽晚上的时间。”
苟富贵说：“我知道，我昨天去看张强，他说给你打电话你关机，而且关了好几天，我就知道你肯定有任务出差了。”
周浩然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张强怎么样？”
苟富贵说：“他不错，我岳父一个劲地夸他，说他勤快，认真学艺，每次收工都主动归置工具，打扫卫生，这个月给他加薪了，他打电话就是想告诉你这个。”
周浩然嘱咐道：“在张强这个问题上，你要多费心，我现在顾不过来他了，你要经常敲打他，就算为了我好吗？”
苟富贵说：“这个不用你嘱咐，出于职业因素，我也不会让他在我眼皮子底下再做出从前的事的。”
周浩然又长出了一口气：“好，拜托你了，我如果回去，再给你电话。”
挂了苟富贵的电话，周浩然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走着，他一方面憎恨刘老师的变态，毁了这个家，一方面又同情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更深深地同情张颖，那个差点跟自己发生点什么的女人。
就像苟富贵说的那样，尽管张颖有着这样那样的毛病，但他却恨不起来她，试想，如果她嫁入一个正常的家庭，会有这样的悲剧吗？
迄今为止，周浩然没有研究过刘老师的儿子为什么会成为那样的一个人，但他百分之百地相信，在儿子的成长过程中，肯定和家庭有关。
上学的时候，周浩然跟他同届不同班，知道刘老师的儿子学习成绩很优秀，长得也是眉清目秀一表人才，只是性格有些内向而已。
据张颖说，在他们的新婚之夜，丈夫就曾经跟她明确坦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随时愿意跟他离婚，结婚，是迫于母亲的压力，他不会难为她。那么，也就是说，儿子应该很早之前就有了这方面的倾向，但是母亲没有积极妥善的引导，更没有尊重儿子的选择，而是强迫他结婚，还毁了一个年轻姑娘的幸福，甚至是那么不堪地让自己的亲弟弟跟儿媳……
周浩然不愿想下去了，他丝毫不同情刘老师，对一个教了他三年的班主任老师死于非命，他不但不感到悲伤，还有些恨意，下地狱的就该是她，她毁了自己的儿子，还毁了另一个人……
此时，他对张颖也深深地同情起来，之前的恨意荡然无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