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军营?
裴朝脸色霎时苍白,随后压不住似的,猛然咳嗽几声。
他勉强用手帕挡住,可点点猩红还是滴在了宽大袖子上。
姑妈心口一跳,显然被吓到了,慌忙让下人去叫大夫。
云茶茶同样拧紧眉头,下意识扶住他虚弱的身子,将他带到厢房。
不想,才绕过屏风,裴朝突然停下脚步,唇色苍白的抬头深深看她,沙哑的嗓音一字一句:“你真的就那么不愿嫁给我?”
默不作声继续把男人扶到床边坐下,云茶茶垂下眸子,许久才开口:“大概是我不该出生在这里。”
裴朝一时没听明白,紧迫眸光渐深:“将军这是何意?”
见他不解,云茶茶澄澈目光里闪过恍惚,声音轻的近乎呢喃:“世子爷清风霁月,是众多女子心中的好儿郎。可茶茶这一生,只愿和一个人在一起。不会像世子爷,有那么多女子喜欢。”
听得这话,裴朝只觉一股无名之火涌了上来,苍白俊脸上头一次染上怒气:“旁人如何,与我们何干!”
云茶茶抿了抿唇,没说话。
身处这样三妻四妾的皇朝,就算真的只钟意她一人,又如何堵的住悠悠众口。更何况,他并非夫君,她没办法同别的男人在一起。
好在大夫急匆匆赶了进来,又是诊脉,又是开药,总算打破无言的寂静。
但裴朝依旧从头到尾都冷著脸,尤其看云茶茶沉默寡言的,更是不自觉浑身上下都散发著冷气。
姑妈显然也察觉到气氛不同寻常,欲言又止半天,还是没有细问,主动送大夫离开,把厢房的私人空间留给他们。
待耳边又恢复寂静,裴朝勉强缓和了心情,神色复杂的一瞬不瞬看着她,又沉声问:“我再问你一次,你真就那么不愿?”
云茶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眼神看向别处,淡淡道:“我方才已经回答过了,世子爷不必再问。”
那便是拒绝他了!
裴朝闭了闭眼,心里只觉隐隐作痛,却只能咬牙强忍着,头一次彻底冷了脸色,起身拂袖而去!
云茶茶看着他背影一愣,下意识想叫住,可动了动唇瓣,还是一句话也没说,神色恍恍的垂下眼。
这样也好,她根本不会嫁给别人。
夕阳西下,夜色渐浓。
大堂中,丫鬟们轻手轻脚的把一道道膳食放在桌上,没一会便摆满了。
云茶茶神色如常的吃著,不知为何脑海里又想起先前与世子爷的不欢而散,筷子微微顿住。
坐在一旁的姑妈显然看出她心不在焉,眉头一拧,忽地开口:“茶茶,你可知国师大人要回来了。”
云茶茶恍恍回过神,耳边却只听到“国师”二字。
“什么?”她下意识追问。
姑妈轻叹口气,一边让小丫鬟给她盛了碗汤,一边道:“国师大人明日便回京了,你若是心中有什么疑问,不如去宫中问问看。”
国师大人?
云茶茶只愣了片刻,脑海里很快回忆起一道仙风道骨的身影。
听闻国师大人贯会占卜,又能趋吉避凶,圣上一直对他信赖有加。
要不是前段时间国师大人有事出门,想来圣上也不会在山上遭遇那些刺客……
见云茶茶不吭声,姑妈叹了口气,又道:“你父亲曾对国师大人有恩,看在这份情谊上,想来国师大人不会拒绝你的请求。”
云茶茶心里一动,有个念头隐隐冒了出来。
既然国师大人能占卜未来,倒不如趁机解一解心中疑惑。她的夫君现在到底身在何处,而世子爷,又是否……
想到这,云茶茶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理由了,默不作声点头后,便道:“明日一早,我会进宫找国师大人。”
见她难得这么听话,姑妈也松了口气,笑着给她夹菜。
二人心思各异,很快用完晚膳。
翌日清晨。
云茶茶起床洗漱后,简单喝了点米粥,便坐马车前去宫中。
因她将军的身份,全程倒也没有侍卫阻拦,一路十分顺利。
云茶茶下了马车后,径直穿过御花园,准备前往东边那处安静的偏殿。
国师大人喜静,平常并没有多少人打扰。若不是圣上安排,只怕他更愿意住在城郊的寺庙。
走了一半,云茶茶眼见偏殿就在不远处,迎面却忽地碰见两道身影。
一道明黄,一道粉白。正是圣上和她的表妹郭子怡。
云茶茶神色不改,立刻上前恭敬行礼:“见过圣上,贵妃娘娘。”
圣上淡淡颔首:“云爱卿不必多礼,起来吧。”
粉衣女子更是娇俏的眨眨眼,含笑道:“表姐怎地会来宫中,可是来看我的?”
在圣上面前,云茶茶自然不会失去分寸,垂眸道:“回娘娘的话,臣是来找国师大人的。”
郭子怡了然的点点头,纯白娇嫩的面颊浮现丝丝梨涡,红唇继续一勾:“原来如此,那我就耽误表姐了。”
云茶茶心下松口气,正要与圣上托词离开,不想一道低沉的男声却突然响起:“云爱卿,朕昨日收到战报,边关大捷。以后,想来是不需要云爱卿再去边关镇守了。”
闻言,云茶茶神情一怔。
沉默的抿了抿唇,云茶茶没有多问,恭贺完圣上后,便道:“臣还要去找国师大人,便先行告退了。”
圣上这下没再阻拦她,点头应允。
云茶茶这才默不作声的前去偏殿。
半刻钟后,她走到殿门口。而守门的小太监显然早就收到通知,立刻恭恭敬敬领她进去。
云茶茶一路畅通无阻,很快跨过门槛进了正殿。
一抬头,她果真看见一个身穿白色道袍的男人坐在蒲团上,闭着眼,神情从容淡漠。看上去鹤发童颜,如同世外仙人。
听见动静,樊空缓缓睁开眼,语气平淡:“将军来了。”
云茶茶微微愣住,随后躬身行礼:“见过国师大人。”
樊空几不可闻的应了一声,缓缓道:“将军心中所问,我已知晓,今日便可给将军一个答案。”
在来之前,云茶茶心里还是半信半疑的,可当看见男人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深邃眸子,她不自觉信了七八分,忍不住追问:“还请国师大人解惑。”
语落,樊空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愈发飘渺沧桑:“这都是将军的劫难,得到也好,失去也罢,皆有因有果。”
“那我的夫君……”云茶茶心口一紧。
樊空再度闭上眼,淡淡:“从始至终,与将军纠缠的,都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