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味斋这座带有中式风味的小楼，已经很多年了。它怀着温柔的目光看身边栋栋高楼大厦起来，遮住自己的风采，门口的牌匾一直没变过，里面的人却换了一代又一代。
林道抽了口烟，隔着吞吐出来的云雾，去看那座小楼，目光呆滞。
“师傅，师傅……前头发话了，说那菜的材料不准那么改，您不开心么？”
修子临粗声粗气说话，语气仿佛打了一场胜仗。旁边的李泽奇撇了下嘴，他的眼睛一转道：
“师兄，这一次改不成，不代表没有下一次……而且菜不是都送医院检测了么，医院都说没事，只不过这几个人都吃拉肚子了。”
陆温皱了下眉头，什么话也没说。
仿佛过了有半个世纪，雕塑一般的林道才放下自己的烟杆敲了下桌角。他狠狠地咳嗽了一下，肺部像是个风箱，呼啦乱响。摆了摆手阻止徒弟给自己捶背，林道拉开了一个抽屉。
李泽奇紧紧地盯着，不由自主捏住了拳头。家里的长辈说过，林道有份传下来的菜谱，他就是冲着这菜谱拜师学艺的。生生熬了几年，愣是一点踪迹也没有。这书，难道就是那菜谱么？
陆温前段时间刚见过老爷子翻这线装书，修子临抿着嘴角，全部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老头手上。
林道摩挲了一下深蓝色的封面，抬眼看看自己的三个徒弟，又望望门外的知味斋。
“这书……是我师傅传给我的，你们兄弟三个拿去，钻研钻研，谁钻研出名堂了，我就把这书给谁。”
线装的书就这么安静地躺在那儿，可在场的都知道，这几乎能决定他们的命运——谁才是真正能继承师傅衣钵的人？
“这书我放修子那儿，你们三怎么看我管不着，别泄露出去了就行。”
“好！”
李泽奇用高亢的声音应了一句。修子临和李泽奇的脸上都有几分喜色，陆温倒是很平静，他没看过这书，也不想争什么厨艺的传承。
林道挥了挥手，留下三个徒弟，自己去后厨了。
“师弟，我们这书可不能弄坏了，也别给别人知道了，我们轮着看吧？”
李泽奇点点头，抑制住自己眼里的光芒。纵使陆温兴致缺缺，按照顺序第三天那书也传到了他的手里。
竖排繁体的毛笔小楷，在他看来，异常地难辨认。
“哎，也不知道写了些啥，要不然我去买本字典？”
370自告奋勇，表示自己完全可以代替字典，把所有的字扫描一遍。巨大的光屏上呈现的就是简体大字了，陆温皱着眉头读下去：
“万物有道，厨艺亦然，顺心而为……”
稀里糊涂念了一大段之后，就是具体的菜谱，用的菜名也有好些是陆温不知道的古名。揉了揉额角，陆温皱起了眉头。
“这本书里，讲的都是些啥菜？”
370皱着小脸，默默地把数据录入，很快就把几样和现在不一样名字的菜品搜索了出来。有了这等作弊神器，陆温读起菜谱了就顺溜多了。
“这东西还有不少奇思妙想，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得试试……”
“陆温，你的念力值又涨了。”
有了370的帮助，陆温读旧书才没那么费劲。饶是如此，第一个晚上他也入迷地熬到很晚才睡。第二天撑着眼皮去上班，还被修子临抓着感叹了一通：
“师弟，我就知道，你也熬夜了读不懂是吧？这说的到底是个啥嘛……”
陆温揉揉脸，把书交给他。
“师兄，厨房里空闲的锅，我们什么时候能用？”
……
“喂？梁立言，怎么了？”
陆温擦去满头的大汗，把锅里的菜颠进盘子里，拿起了手机。这大中午的，对方不睡觉又搞什么幺蛾子呢。
“好，你等着我过去再讲。”
把手里练习的菜往台子上一搁，陆温收拾了用过的锅和铲子，就把知味斋的后厨关上了。趁着知味斋的放假时间，他才有机会拿了钥匙来后厨里练习，结果梁立言却叫他去喝酒。
深秋的辰市已经能让人感受到点点的凉意，陆温到酒吧的时候，脑门上已经出了一层的汗。胡乱擦了擦，他就走了进去。
这酒吧是清吧，一张张小桌子在昏暗的灯下摆放，静悄悄地。陆温走进去，一眼就瞧见了靠着墙角喝酒的梁立言。
“怎么这么忙呢，我到你住的地方找你，都不在。”
陆温摆摆手，解释自己在知味斋练习做菜。梁立言倒了杯酒，推到他的面前。
“没事就想着喝酒，怎么不写歌？”
梁立言摇头，把自己摩挲了许久的手机放到陆温的面前，让他看：
上面只有一条添加好友的请求，来自袁绛的好友申请。
陆温皱着眉喝了口酒，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每次遇到袁绛的事情，梁立言就更变了个人似的，犹豫不决。
陆温把手机翻了过去，抬起头来看梁立言，脸上似笑非笑：
“你给我说说，她哪里好了？伤害过你，你还要给她机会吗？”
梁立言也笑了起来，他摇头嘲笑陆温是没谈过恋爱的人。这反驳听得陆温直想翻白眼，老子不仅谈过恋爱，老子还喜欢男人呢。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陪着兄弟灌酒。
话越说越少，酒却越喝越多。
也许爱情就是烈酒，有人喝了一口再也不碰，也有人沉溺至死，始终也不愿意醒来。
这酒喝到很晚，两个人相互搀扶着走出酒吧，外面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我……我……真想她啊，陆温，你说……”
陆温一手扶着梁立言，往路边走，偏生这一片的路灯似乎不太亮，陆温差点一脚踏空在马路牙子上。
“啧，说什么？“
刚想摇摇对方，让对方清醒一点别趁机发酒疯，对面走过来几个流里流气的小痞子。陆温停顿了一下，缓缓道：
“别说什么了，梁立言，你抬头看看，麻烦来了。”
喝酒喝得满脸通红的梁立言抬起头来，对着几个气势汹汹的小痞子，打了个酒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