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知简醒的时候是在医院。
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
醒来前，她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是八岁那年，她的名字是十三，准确的说那不是名字，是她在孤儿院的编号。
她在梦里回到了初见洛家人的那天。
洛知书宛如众星拱月的小公主，陪着洛父洛母在孤儿院门口和一堆物资以及横幅拍了照，然后远远地点了那群看热闹的孩子中最灰头土脸的小女孩一下，于是十三号就变成了洛知简。
从此她成了南城洛家的二小姐，实际上，她只是洛家人养来打发时间的一条狗。
洛家人短短几十年跻身南城新贵，在生意场上做事手段狠辣果决，私下里玩的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洛知简是他们收养的第三个孩子，也是唯一活下来的那个。
她被洛家收养前也是个健健康康的孩子，就算是在孤儿院那种营养跟不上的环境里也拼了命的抽条生长，却偏偏在洛家那样的富贵窝里日渐孱弱下去，一年十二个月，一半都是在病榻上过的。
却也偏偏越发漂亮动人起来，洛父的圈子里都管她叫做“白玉薄胎美人瓷”。
洛知简睁眼看着病房的天花板，想着想着，忽然无声地落泪。
她听到了停在病房门口的脚步声。
“你没见过我以前的样子，我十四岁前的照片都被洛家人烧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她自顾自的说，费力的抬起那只没输液的手，摩挲自己的脸颊。
“用洛妈妈的话来说，我小时候丑的真是狗都嫌。你现在看到的这张脸，是洛家请了全球顶尖的整容医生，二十七个方案，六十三台手术，一点点精雕细琢出来的。”
“哦对了，还有我的手。”
“洛知书不喜欢我的手，她觉得我和她四手联弹的时候，那双手实在丑陋。于是她给我安排了指延长术——就是把骨骼切开，植入金属合金，等待骨骼自己愈合包裹合金，就有了这双完美无瑕的手——你夸过很多次，也吻过很多次的手。”
她举起那只手，凝视，脸上表情似哭似笑。
这些其实只是洛家对她做过的事情的冰山一角。
“抱歉，我...我不知道。”
洛知简一怔，蹙了下眉，看过去。
妈的，不是薛妄。
白演了一场好戏。
本来是打算在薛妄愧疚到极点的心上再撒把盐，倒是全被沈舟野看了去。
她神情骤然冷了，手垂下，面无表情，“薛妄呢？”
“在隔壁睡着了，他陪了你一夜，需要我帮你喊醒他吗？”沈舟野问。
洛知简酝酿的情绪全白瞎了，心烦，一个人闭着眼和自己生闷气，不想说话。
片刻听到沈舟野小心翼翼的声音，“所以...那些事情，也都是洛家人逼你做的，对吗？他们不舍得洛知书这个独女出来抛头露面，就收养了你，把你推出来当洛家的交际花......”
洛知简烦，更忍不了沈舟野同情的语气，一扯被子，转身把头蒙在被子里。
沈舟野再怎么也是沈家培养的继承人，这些腌臜事儿见多了，不难猜到。
半晌听见沈舟野闷闷的道歉。
“我当年不该一走了之的，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