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红鸾(3)
嘻哈嘿2021-09-11 21:513,024

  仿佛对这作品非常满意,唐燕裕捧着下巴,脸颊软肉堆叠。

  他还是不说话,也没什么表情,对唐明照一如既往毫不理会,眼珠却活跃得转来转去,来来回回欣赏着桌案上的景色。

  仿若一壶温水灌进心口,多年积压在唐明照心口的的凄苦难言稍稍褪去,余下片温软熨帖的湿润。

  扫过画上女子,唐明照勾起一抹畅意的笑:“过几日,爹把她请来家中做客,好不好?”

  这话其实是说给他自己听的,唐燕裕失语多年,听小家伙说话是唐明照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即便如此,他的反应出乎唐明照的意料。

  唐燕裕微微抬起头,水润清澈的丹凤眼倒映着他的模样,足足三秒,他看到唐燕裕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殿下……”家仆面色激动的惊呼出声。

  慈爱愧疚的情绪排山倒海涌进身体,唐明照感到喉咙梗塞,张了张口一时之间竟也难以出声。

  “乖裕儿。”眼波柔成阳春雪水,他艰难找回自己的声音,抬手想摸摸唐燕裕的头发,五指还未伸上前去,唐燕裕偏头躲开,起身朝屋子北边充实有序的书架走去。

  望着那小小一道身影,唐明照放下手,五指暗握攥成拳。

  已经够了,已经很好了……

  黑靴脚底无声踏进明堂,眼前一幕尽收眼底。

  太子家仆倏地看到来人,颤颤巍巍跪下身来请安。

  唐明照与唐晦目光交汇一瞬,温馨和煦的气氛如潮退散,他并不多说,悄声卷起画轴起身道:“起来吧,我们也该走了。”

  说罢,望向书架旁,唐燕裕正掂着脚尖仰头,反复摩索头顶那层书架,并未回头理会。

  “不是要走吗,磨磨蹭蹭要留你吃饭不成?”唐晦半个身子隐匿于夜幕下,表情惯有不耐烦的冷意。

  抚了抚衣袖上的褶皱,唐明照不愿与他多言,与唐晦擦肩而过,将将踩上门槛,身子微顿,收回了脚:“无论你同意与否,过几日我要带裕儿回家一趟。”

  “回家?”霜雪附上男人眼睫,额心一点红痣艳如火烧,一日之内接连两次,他的怒火轻易被人挑动。

  “回去被受宠的庶弟排挤,还是回去被偏心的父亲冷落,亦或者你要他回去看着你们和那卑贱侍妾一家相亲相爱?”无疑这是唐晦仅剩的不可触碰的逆鳞。

  任谁稍稍靠近,妄图掀起,妄图改变,巡回在陡峭高峰的孤狼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他们撕扯得破碎淋漓。

  黝黑的瞳色似墨滴成,粘稠危险的泥潭一般,他冷冷的看着眼前血缘亲近的兄长,一字一句负气嘶哑:“还是,你要他回去,跪那贱人的牌位?”

  “玄烨!”唐明照脸色遽然难看,书架旁,唐燕裕扒着书架朝这看来。

  “你偏要在他面前提起这些吗?”唐晦把唐燕裕数年,他无时无刻不在反思自省,愧疚自责和对儿子的思念,日夜折磨着他不肯稍离。

  他也曾想过,如果唐晦的养育能令唐燕裕病症痊愈,如果有一天小家伙恢复健康,可以同正常小孩一般,说话玩耍交朋友。

  就算罚他一辈子被亲生骨肉记恨,不能触碰,不能相见,他也甘之如饴。

  但唐燕裕现在这个样子,一丝曙光他都触摸不到,这就是唐晦多年教养下的结果。

  厌世之人又如何教导他人向上向善?

  “只有脱离太子府,他这个正统嫡长子才能长久得到你这个父亲的关注珍视!”刀锋般的额发下,男人青筋凸显,神情愈发冷酷:“收起你那副假惺惺的父爱,这才是他的家!你永远愧疚,永远自责,永远爱而不得,永远消失在他面前,才是真的对他好!”

  浓重火药味弥漫在厅堂轩宇,丝丝摩擦都能令这场割肉嗜血的争斗轰然爆发。

  一个小人慢慢走上前来,仰起圆润脸蛋,轻轻拽了下唐晦衣角。

  狰狞神色几乎顷刻之间被男人掩于皮肉下,他喘了口气,僵硬移开目光。

  攥住衣角上的小,他手俯下身,淡淡的目光下蕴藏柔情:“干嘛?”

  唐燕裕无法说话,从袖子里抽出张字迹工整的试卷,摊给他看。

  署名江贤的两个大字赫然显眼,唐晦眼角有些抽搐。

  所以小孩在书架上翻来覆去的找,就是为了这个破卷子?

  也不过是多此一举陪小孩跳了次楼罢了,像这种明知故犯踏足十二层的女人,多是别有用心想借此引起皇长孙的注意。

  唐燕裕对这个并不熟稔陌生人的喜爱,远超唐晦想象,他如今连自己都爱搭不理,这个事实无疑令唐晦感到心塞憋屈。

  “说过多少次,不准理会外面那些居心叵测故意接近的女人!”他本不想这样生硬的拒绝唐燕裕,可多年性子使然,劝慰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变了意思。

  唐燕裕水汪汪的眼睛扑闪了下,将试卷收回袖中。

  他转了个方向,仰头看向唐明照。

  两位剑拔弩张的天潢贵胄,此时倒是说不出的默契。

  唐明照微微一笑,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秀丽容颜如春风略水:“过几日,爹来接你。”

  是他说的不够清楚吗,唐晦后槽牙发紧,若不是在唐燕裕面前,险些按捺不住脾气。

  “不准……”咬文嚼字力道之重,像是要把牙龈咬出血来,掌中的小手猝得挣脱出去,诧异的情绪中,他微张的唇瓣颤抖着顿住。

  摸了摸唐明照怀中的画轴,唐燕裕在期待的目光中浅浅点头。

  唐晦愣住。

  地上小小的人儿没再看他一眼,转过身回到几案旁边坐下,专心致志整理桌上的书籍纸张。

  唐燕裕似乎没有发觉自己的异样,或者说他又恢复了那副什么都不肯关心的状态。

  他僵硬得直起身子,唐明照早已在他没有发觉的时候离开。

  晚风飘荡,吹散了身上的燥热,杂乱感从四肢百骸褪去,唐晦始觉手脚冰凉麻木。

  雕梁画柱,珠帘浮乱,眼中只剩下那小小的一团。

  小孩做着平日常做的事,与往常出入不大,只是几案下的小脚随着动作不时悠哉摇晃着,显示出截然不同的兴致来。

  小孩坐下的位置旁,是唐明照人走茶凉留下的空蒲团,两块蒲团没有间隔的紧紧挨着。

  唐燕裕似乎不再抗拒唐明照的接近,他们并肩而坐,度过了半天亲密的父子时光。直到唐明照离开,小孩身上的快意迟迟不能消退。

  若是唐明照再多呆几日,小孩是不是就愿意接受生身父亲的请求,跟着他离开,然后……再也不回来。

  广袖之下,握着《永乐大典》的力道愈发粗重,厚沉一本古籍层层书页,被榨干了所有空间,整块黏连。

  他一动不动立于门口,明明面前就是敞阔明室,抬脚即可踏入,却仍觉躯体隐没在无尽黑暗,找不到出路。

  “并非是他离不开殿下……”玄机的话,忽在周遭虚无空气中回响,震耳发聩的字句豁然砸向唐晦屹立不动的身体。

  患得患失的踏空感顺着脊骨升腾而起,他望着明堂几案后的一小团人影,脊背冰凉。

  他知道玄机最后想说什么。

  并非是他离不开殿下,是殿下离不得他。

  弦月如钩,月明星稀。

  唐明照前脚出了曹王府的大门,勒令家奴守在马车旁,袍摆流云后脚飘入大理寺。

  寺卿韩力世像早知道太子会来,早到了该下职的时间却迟迟等到现在。

  寺卿一路躬身为太子牵引,阴冷潮湿的地牢中间两人踱步而行。

  “查清楚了?”

  “殿下睿智,狱丞庞瑞克尽厥职,确在林景将军一案中滥用私刑。”

  偌大铁栏中,蓬头垢面的男人栽坠脑袋,靠在污水横流的墙角草垛,老鼠蟑螂踩着湿淋淋的脚印,肆意爬过灰污囚衣。

  春日温度回暖,地牢恶臭难闻,环境依旧恶劣,连庞瑞那样一个大男人都扛不住,江贤却在最冷的时节里生生待了两月之久。

  唐明照眼眸微斜,面色含霜:“依本宫看,大理寺上下风气腐败,尸位素餐,早该透彻整治!”

  自太子问起此事起,韩力世就知道逃不过这遭,连忙扣首谢罪:“是臣疏于职守,监管不力。”

  唐明照凛凛扫过地上蜷缩跪拜的韩力世,那身紫绛官服是何等权利,除却三公侯爵,天下百姓皆仰其声名。

  他一句疏忽职守,差点令烈士之后冤死狱中?

  那晚,他自凭栏楼乘车回到太子府,经家仆提醒才发现右手掌骨淋漓血迹。

  虽遭人构陷,在江贤一路虔诚保驾护航下,他没有磕碰半分,心知是江贤身上有伤。

  可林景将军一案从未敲定论断,亲属下狱免不了受些皮肉之苦,当时案件转圜半月有余,大理寺早该卸下犯人枷锁,转至轻案牢房,再重的伤经大理寺布药调养也该结痂恢复。

  偏偏那样温柔坚强的女孩,经不起自己稍些触碰,便伤疮溃裂。

  “死了吗?”太子清脆的嗓音下,威严毕露。

  韩力世不敢起身,保持着额头触地的姿势:“还有一口气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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