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有说些什么?”
“谁?”本能地反问,瞧见慕毓冲淡淡皱起的眉,随即反应过来,“王妃倒是不曾说什么,只是吩咐属下将东西给主子送来,旁的话是没有了。”
“竟和本王猜的分毫不差!”苦笑了一下,望着手中精致的糕点,深邃的眼眸中多了些许温柔,“她若是说了什么,反倒是不像她的性子了。这样也好,也省的本王替她担心。”
“王爷,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本王不会怪罪于你。”
“如果有一天,王妃不幸成了王爷的负累,爷当真舍得狠下心放弃她吗?”
“你跟在王妃身边已不是一两日,她的脾气你还不清楚吗?”女子娇俏的倩影在脑海中浮现,往事一幕幕从眼前掠过,“到底本王同王妃之间因何不再言谈,到底王妃是不是在恼本王不忠,你的心里早就清楚了不是吗?”
“正因为属下看清了王妃的心意,所以才敢在这里问王爷。”
“本王隐居在此的时间越久,王妃的心里便越是不安。既然她非要借机同本王生分,那我索性由了她去,也好叫她心安。”
“王爷没有直接回答属下的问题,是不是意味着爷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
“蓝翎,你逾矩了!”缓缓搁下手中的汤碗,重新拿起剑,“回去吧,今晚去一趟十八爷府上,本王需要知道朱砂的近况。”
“是!”虽然未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也知道多说无益,朝着慕毓冲行礼,上前一步提起食盒,“属下告退!”
立于门前,远远地便瞧见湖蓝色的身影朝自己走来,去了那么久,想必那些膳食他都有用过,不自觉地扬起嘴角。
“娘亲,你真好看!”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低头牵住慕昭盈的小手,一手扶在门框上,颊边的小梨涡还来不及散去,“可又是小叔叔教的你?”
“才不是!”娇憨地扑在庞馨薇的腿上,仰起头,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煞是惹人怜爱,“小叔叔虽然常常提起娘亲,但他总是说娘亲很贤惠,伯公和伯婆也都这么说过,盈盈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娘亲,贤惠是什么意思?”
“贤惠就是能干的意思,盈盈以后也要做个贤惠的女子好不好?”
“恩!”乖巧地点点头,“可是娘亲,为什么爹爹从来都不夸娘亲贤惠?爹爹总是告诉盈盈,从前娘亲特别喜欢笑,每次娘亲开心的时候脸上都会有这样的小涡涡,爹爹说那个样子的娘亲最好看了!”
“爹爹当真这么对盈盈说吗?”
“是!”越发用力地点头,紧紧抓着庞馨薇纤细的手指,生怕她不信,“爹爹虽然很少呆在家里,可是爹爹每次陪着盈盈的时候,都会对盈盈说从前的事。娘亲,琚哥哥长什么样啊?”
“爹爹什么样,你琚哥哥就什么样。”提及慕皓琚,心头又是禁不住一滞,俯下身子抱起慕昭盈,鼻尖亲昵地蹭了蹭她娇嫩的面颊,“盈盈乖,去屋里同兴儿一起玩,不缠着娘亲了好不好?”
“好!”
难得这般好哄,任由庞馨薇将自己放在地上,摇晃着小小的身子往屋里去了。长舒了一口气,索性出门迎上前去,鬓边的一缕碎发被风吹起,柔柔地从颊上擦过。
“属下给王妃请安!”
“起来吧!这里又没有旁人,不必多礼。”顺手接过雕花食盒,颊边的小梨涡隐隐显现,“王爷可有说什么?”
“王爷说若是王妃有话对他说,那便不是王妃的性子了。”见庞馨薇嫣然一笑,蓝翎不禁有些愣神,直到女人伸手推了她一下,这才察觉到自己失仪,“王妃,属下今晚有任务,先行告退!”
“去吧,小心些为上!”
轻声应下,施展出轻功离去。庞馨薇回到屋内,打开盒盖,又是莞尔一笑。习惯性地抚上心口的位置,紫玉温润的触感传来,如同男人难得的温柔。在桌边坐下,一手托腮,想着这些年的点点滴滴,有些事他们有着超乎常人的默契。有些话不必言说,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于彼此而言,足矣。
“姑娘,该用晚膳了!”
“我不想吃!”
“爷吩咐过,一定要奴婢看着姑娘用膳。姑娘也非那心肠狠毒之人,可否体谅一下奴婢?若是姑娘不肯用膳,奴婢自然不能强逼,只得等十八爷回来责罚于我了。”
“滚出去!”只听得屋内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猜测定是朱砂打翻了膳食,想来她的脾气仍旧如先前一般,不禁勾唇一笑,继而更加靠近窗子,“都已经告诉过你多少次,休要用十八爷来压我,到底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有心欺凌我?”
“姑娘息怒,奴婢不敢造次!”
“滚——”又是一阵碎裂的声音,估摸着又砸坏了几样物什,“都给我滚出去——”
杏儿跪在地上,默默收拾了一地狼藉,叹息着摇了摇头,关上房门便去了。朱砂盘腿坐在床沿之上,仍旧是怒气未消的模样,猛然间察觉到四周有另一人的气息,登时出手,不料却跌倒在地。
“朱砂姐姐!”眼见朱砂摔倒,蓝翎慌忙现身去扶,不经意间摸到腕骨,竟比自己要软上几分,顺着手臂往上,连手肘处亦是如此,不觉心惊,“这是怎么回事?你的武功……”
“我的武功?”凄楚地笑出了声,转头望着蓝翎,眉眼之间皆是憔悴,“十八爷给我下了药,虽不曾化去我的内力,但这一身功夫只怕是早已废了!”
“姐姐,蓝翎一直以为姐姐在十八爷府上不会受苦,却不想……姐姐竟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这不怨你!”因着年长蓝翎几岁,朱砂一直偏疼这个心性淡漠的妹妹,瘦削的手指紧紧攥住她的手掌,“长公主和姑姑早就放弃我了,我猜这一次你来,是受了主子的吩咐对不对?”
“是!”眼眸间氤着一层水雾,搀扶着朱砂在床边坐下,双手交握,细细打量着女子的轮廓,“姐姐,你我分别不过一年多,你比从前更加瘦弱了。”
“眼下不是叙旧的时候,十八王爷说不准什么时辰便会回来,主子命你来做什么,你快些告诉我!”
“主子要我来,只是想知道朱砂姐姐的近况,据我猜测,主子可能会救姐姐出去,霓裳宫从来就没有舍弃过姐姐!”
“主子于我有再造之恩,就算是要朱砂付出性命,我也毫无怨言。”抬手揭去蓝翎的面纱,凝望着熟悉的眉眼,微微勾起樱唇,“霓裳宫里的其他人还好吗?墨青回京了吗?”
“墨青姐姐一直呆在扬州庞家,期间倒是回来过一次,之后便再无踪迹,想来是主子给了她任务。至于其他人……”
“怎么,她们过得不好吗?”
“霓裳宫早已物是人非,主子现在似乎连长公主也不相信了。”
“那姑姑呢?主子不是向来信任姑姑的吗?”
“姑姑……”一丝为难的神色现于眼底,感觉到朱砂的手猛然一紧,长叹一声,“我只知道姑姑有了主子的骨肉,而主子却下令将霓裳宫的事宜交由绿羽打点,别的……”
“你说什么?”满脸的震惊,越发用力地抓紧了蓝翎的双手,“你说姑姑同主子……这怎么可能?”
“我也……”刚想说下去却听见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大约是慕毓德,“朱砂姐姐,我要走了,改日我再找机会来看你!自己珍重!”
慕毓德的脚步声停在门外,顾不得是否会惊动他人,蓝翎纵身一跃,从窗口跳了出去。
“嘭——”
门被人从外推开,慕毓德阴沉着脸色走到朱砂面前,转头瞧了一眼大开的窗子,下一刻便准确无误地钳制住女人的下颌。
“都过了这么久,居然还会有人夜闯王府,想要救你出去!”见朱砂一脸倔强的表情,不免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怎么不说话?还是本王猜错了,方才那个是你的?”
“随便王爷怎么想,奴婢的性命不是早就交给爷处置了吗?”
“一日不招惹本王你便不痛快是不是?”弯下身子,平视朱砂的眸子,忽的凑上前覆上她的红唇,没有预料之中的反应,心下烦闷不已,竟恶劣地咬破了她的唇瓣,“你不就渴望本王这般对你吗?现下本王满足了你,又何必故作矜持!”
“王爷似乎忘了,奴婢之前便告诉过王爷,一副皮囊罢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王爷想要,随时拿去便是!”
“你!”用力扣住女人的后脑,狭长的凤眸间闪过一丝算计,只一个用力,朱砂便仰面跌在床榻上,两臂撑在身侧,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略显慌张的面容,薄唇扬起,“本王险些忘了,你早就给了本王,你已是本王的人了!”
“还请十八王爷自重!奴婢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不知道?”冷笑一声,扳过朱砂偏到一旁的头,强迫她注视着自己的凤眸,其间有着报复的快意,“刚刚来找你的那个人难道没有告诉你吗?惜姻宫主腹中甚至有了!本王还以为霓裳宫的女人有多坚贞,原来全是些无耻之辈!”
“不是——”清泪顺着眼角滑落,濡湿了身下的锦被,“不是——”
“你以为你的主子会承认是不是?你以为长公主的手段很高明是不是?我告诉你,除了她,这个世上谁也不配替你的主子孕育子嗣!谁也没有资格从她身边抢走他!”
泪眼朦胧间,慕毓德阴柔的面容近乎扭曲,凤眸间高燃的妒火与愤恨令朱砂的心间一片凄寒。他的年岁越长,心头隐藏的畸恋便越深,她想拉他一把,却已是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