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元十九年冬,慕毓冲与庞馨薇成婚已有近半年的时光。慕毓冲旧疾发作,帝免其政务,令在王府休养。
“咚——咚——咚——”
“进来!”
庞馨薇端着碗走进书房,淡淡抬眸瞧了眼书案前的慕毓冲。
“王爷,该喝药了!”
“拿过来吧!”放下手中的毛笔,冷冷的姿态靠在案边,“本王都说了,身子没有什么大碍,徐御医还要每天送药来。”
“王爷是病人,自然要听徐御医的嘱咐。身子一天不好透彻了,父皇和母后也不能安心啊。”
“王妃这段日子似乎越发伶牙俐齿了,本王以为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破土凌云节节高,寒驱三九领风骚。不流斑竹多情泪,甘为春山化雪涛。”白纸上的行书大气狂野,蕴含着内心深处的霸气,与他往日书信和奏章上的笔迹丝毫不同,“王爷是因为这首诗才喜欢箭竹吗?”
“是。难道王妃以为,人人都同你一般,学那苏东坡,将竹子与肉相联系吗?”
“那……你想要吗?”
“什么?”慕毓冲转过身,死死地盯着庞馨薇,“想要什么?”
“慕毓冲,你明白我说的话,不要同我装糊涂。我只问你,你是不是也想要?”
高大的身躯压迫着小巧的她,庞馨薇无法,只得反手按在书案上,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慕毓冲滚烫的男子气息喷洒在她的侧脸上,书房内的温度变得有些不正常。
“我……想要——”慕毓冲故意拉长了音,暧昧一笑,“你!”
庞馨薇闻言,双颊绯红,下意识地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抓过双手,禁锢在胸前。失去支撑的身体向后仰去,慕毓冲略带魅惑的眼眸紧紧地盯着庞馨薇的面庞。两人的姿势看上去极其暧昧。嘴角一勾,想要撷取她的红唇,却听得门外传来严伯的声音。
“王爷,齐统领求见。”
“该死的!”暗自低咒一声,慕毓冲退了开来,“让他进来。”
白衣胜雪,玉带金冠,一双桃花眼散发着与慕毓冲相同的冷酷。进屋后见到庞馨薇,微微一愣,掀起白袍下摆行礼。
“属下给王爷、王妃请安!”
“起来吧!”望了眼庞馨薇,“这是虎贲营的都统——齐御风。”
“齐御风?可是禁军齐副都督的长子?”
“回王妃的话,家父正是禁军副都督。”
“既然如此,王爷与齐统领必然有要事相商,臣妾告退!”
庞馨薇上前取过药碗和茶盘,淡淡地冲齐御风笑了一下,退出书房,顺手带上了房门。
“怎么样,查清楚了吗?”
“是,那日襄皇子的确与之王爷有过接触。荣芯帝姬派出去的探子回报,襄皇子一直暗中与之王爷有所往来,宁淑仪所出的骐皇子也是支持之王爷的。”
“老七?”慕毓冲负手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看父皇的意思,老七不日就会封王,老十一过两年也到了封王的年纪。这样一来,二哥的左膀右臂倒要费些心思。”
“王爷,恕属下直言。仁王与骐皇子,还有孝钦帝姬同为宁淑仪所出,三人直接的性格却是相差万里。骐皇子既然与之王接触,孝钦帝姬又是摆明了与王爷过不去,现在就只剩下仁王。会不会……”
“大哥?”冷冷一笑,“御风,依你之见,仁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属下愚钝,在诸多皇子中,属下看不明白的,只有王爷您和仁王。仁王看似无心政治,埋头于诗词书画,可是,属下以为,帝王家的长子绝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何止是你看不明白,本王也看不明白。与大哥的几次交谈,本王有意无意地提起过那件事,大哥的态度一直不明朗。也许,这才是最有意思的,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彼此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慕毓仁,温润如玉的面具下究竟是什么,恐怕只有到最后一天才会知道。
“王爷,您的身子可好些了?”
“无碍,区区寒毒还要不了本王的命。”
“王爷知道了?”
“本王早就知道了,每年几次发作,深入经脉,若非徐御医和师父发现的及时,只怕本王日后的道路会更加艰难吧。”
“那王妃……还有皇上和娘娘那边……”
“他们都不知晓此事,本王也不希望他们知道。御风,本王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只是……本王想要的东西,一定会得到。早晚有一天,庞馨薇会真正成为我慕毓冲的女人。至于父皇和母后那里,我们成亲才半年,再着急他们也催促不得。此事万不要与皇姐提起,本王不想她担心。”
“属下明白!王爷身子要紧,运筹帷幄之中还请王爷多注意休息。”
“你的话太多了,下去吧!”
“属下告退!”
日子不知不觉中过去了许久,转眼又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之王府传来了喜讯,嫡王妃纪玲珑怀有身孕!这一消息传开,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的反应都不同庞馨薇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王府的厨房忙着做桃花姬,一时有些走神,不小心烫了手。
“哎呀——王妃,快给奴婢看看!”莲瑶上前拉过她的手仔细瞧着,“这都烫红了,要赶紧上药才行,要不以后留下疤痕就不好了。”
庞馨薇面无表情,任由莲瑶拉着自己,回到房内,却半天找不到烫伤药。
“王妃别乱走,奴婢去找管家拿些烫伤药来。”
“心很痛,所以才会烫伤自己?”等了许久,耳边响起的却是他冷嘲热讽的声音,“庞馨薇,你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如果你来是为了看我的笑话,那么你成功了。慕毓冲,之王妃有了身孕,之王又比你多了一份筹码,此刻你应该比我更难受才是。”
“你——”
莲瑶返回房内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慕毓冲额上青筋暴起,右手死死捏着庞馨薇受伤的柔荑。而女人却是一副不怕死的样子,倔强地回瞪着他。
“王——爷——”莲瑶一直有些害怕慕毓冲,战战兢兢地走进房内,“王妃的手受伤了,您……”
“滚出去!”
莲瑶站着没敢动,心疼地瞅着馨薇。
“在本王动手之前滚出去!”
莲瑶颤颤巍巍地将烫伤药放在桌上,同情地望了眼庞馨薇,夺路而逃。
“气也撒了,人也骂了,现在你可以松开我了吗?”
慕毓冲没有理会女子的不愉快,一手拽着她来到桌边坐下,打开盒子,将透明的膏状物涂抹在她受伤的手上。
“若是心里想不明白,就不要一心二用,免得弄伤了自己,要本王替你收拾残局。”
“慕毓冲,你爱我吗?”
手上一滞,从未想过她会这么直白的问自己,原本到嘴边的答案就这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抬眸回望着她。
“你以为呢?”
“我比那个东西重要吗?”
重新低下头替她的手上药,亦是倔强地不肯回答。
“所以,如果有一天,是你和他去争夺那个位置,而我成了你的牵绊,你就一定会选择牺牲我,是吗?”
“庞馨薇,你到底想说什么?”
一行清泪顺着光洁的面庞滑下,恰好低落在慕毓冲的手背上,带着一丝不甘与落寞。
“慕毓冲,不要爱我,这样你才不会舍不得牺牲我。帝王家的儿子,必须弃情绝爱。如果你真得想要那个位置,就千万千万不要给自己留下软肋。”
再也顾不得自己的内心,尚未涂抹完的药膏被打翻在地,慕毓冲将庞馨薇狠狠地拥入怀中,恨不得将面前的女子嵌入自己的身体里。
“庞馨薇,你记着今日我对你说的话,也许这辈子我不会再说第二遍。斑竹多情,春山化雪,我想要的东西,不会用女人的牺牲去得到;而你,是我的女人,天大地大,我都不会委屈你而去争夺什么。你听到没有?”
犹豫了一下,尚且红肿的柔荑爬上他的后背。这一次,庞馨薇与慕毓冲才是真正地为自己找到了依靠。